然而那地龍倏然一響,将她唬得不輕,然而又困倦已極,隻是撫了撫心口,對紅麝道:“你也回去歇歇罷,郎君和我一會兒都不叫人的。”
謝懷珠在枕上淺淺睡了一覺,朦胧中察覺到有人掀開帷幔一角,身上帶了些寒涼水汽。
她不習慣被人侵入自己的領地,霎時驚醒,睜了眼又啼笑皆非,想起自己是成過親的人,又安心阖眼,不滿呢喃道:“郎君?”
裴玄章吩咐人汲了井水,待那陣不可遏制的欲勉強抑住,思量她應當睡下,才回身到婚房内。
那一聲“二郎”比井水更令人清醒,她終究是與裴玄朗兩情相悅,他與她同榻,豈是為了枕邊歡愉,為逞快而欲令她哀哀啼哭,當着二郎的面折磨他的新婦,這與禽|獸何異?
他學着裴玄朗的聲音沉沉應了一聲,才将雙手放于腹部交叉,未溫的被角就被人掀起,一團溫軟似雲的東西觸及他臂膊,且愈發貼近。
她果然伸了一臂想要攬住,還未來得及抱怨他寝衣寒涼,卻被裴玄章握住手掌,他聲音滿是嚴厲:“你作什麼?”
“我隻是喜歡和郎君捱得更近些。”
謝懷珠不敢置信,她呆呆望着裴玄章,眼睛裡隐隐泛出水光,哽咽道:“二郎難道不想同我多親近?”
裴玄章向來能很好克制自己的怒氣,即便在外也很少訓斥下屬,但他方才卻近乎惱羞成怒,腦中浮現許多念頭。
到底是她要做什麼,還是他以為她要做什麼?
……又或,他以為她與二郎在婚前也是這樣親昵?
“是我太過警覺,忘了這不是在營中,還有些不大習慣。”
裴玄章默了片刻,将她的手輕放在自己另一側,側身過來環住了她,柔聲安撫:“不是有意的,委實對不住你。”
他的拍撫輕緩而有禮,就是她逗弄一隻狸花貓也比他更放肆些,然而她被丈夫沉靜的目光注視着,卻奇異地感受到安心,吸了吸鼻子,委屈道:“那、那倒也不必這樣客氣。”
她也不是很習慣呀,說清楚就沒事了。
兩廂默然,謝懷珠在拍撫中很快便睡下,然而裴玄章待枕邊的美人呼吸平穩,卻披衣起身,毫無留戀。
推門的風冷冽潤寒濕,令人如咽冰刃,頭腦卻更清醒了幾分。
侍從見世子出來,連忙迎了上去,見主公新婚夜要回自己院去歇息,亦不好多問,好在今夜沒有多少人,不會有誰瞧見。
侍從欲焚香攏帳,裴玄章道了一聲不必,他回到院内,并非是擇床的緣故,隻是從枕下摸出一柄匕首。
那是他随身常攜的防身利器,隻是不便吓到新婦,故而留在房中。
寒光如水,隻是不經意間,就在他生着薄繭的指根處劃出一道傷,血珠湧出,他竟有種解脫的快意。
大約有人擔憂他不肯,在合卺酒裡下了些東西,這無疑幫他開脫了己身罪責。
裴玄章合上雙目,初嘗女子的滋味,卻做的是這等有違人倫的下流事,他竟還有再戰的想法,受此責罰,他猶嫌太輕。
然而比此更可怖的是,弟婦怯怯喚他二郎時,他方才腦中竟浮現,倘若方才換作是二郎在她身上……
利刃劃過腰腹,一痕鮮血蜿蜒而下,濺在磚上,緩緩滲入地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