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暮盈盯着這六個點,蹙眉。
這可有點難猜。
以她對宋垚的了解,省略号通常代表着無語、無厘頭卻又默認的意思。
但這回複時間……
難道是陸霆……不太行?
她胡亂猜着,又回了一條,
【你這是,要去公司?】
相當隐晦又直白的問題。
這次宋垚回複得很快,【沒有,我正在糾結,要不要買了這件裙子。】
溫暮盈猛地瞪大眼睛,從床上彈坐起來,卧室裡爆發出壓抑不住的笑聲,床都跟着顫。
好不容易止住笑,她清了清嗓子,激動地總結陳詞,
【恭喜啊宋美女,成功完成調養身心這一階。】
也不知道是被她這句話氣到還是無語到,好半晌,宋垚才回了個反問句,
【難道你不需要買你那條裙子?】
這話讓溫暮盈的熱情瞬間冷卻,滿腦子都是問号,
【此話怎講?】
難不成宋垚早就猜到了?
那邊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嗯……你從試衣間穿出來的時候,就猜到了= =】
看來也不用再問,這回複言簡意赅,用詞精準,甚至每個符号都恰到好處。
溫暮盈心口一堵,也不知是她太遲鈍,還是宋垚太雞賊。
郁悶了一分鐘,回複她,【扯平,畢竟都沒讨到好= = 】
不等宋垚回複,溫暮盈問起别的,【今天有沒有空?陪我出去一趟。】
想去哪兒,做什麼,她原本想一并說清楚,卻又想起陸霆或許就在宋垚身邊,到底不方便。
宋垚很快回複,【一小時後到。】
溫暮盈回了個“好”,便下床收拾。
從浴室出來,她又繞到客廳,順手拿了根煙點上。
說不清這男人究竟是在意還是不在意,上次在這裡撞見,他好像意有所指,可在阿拉斯加,她也沒刻意掩飾,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男人心,海底針。
溫暮盈隻想了片刻,便不再糾結。
裴亦琛的思維方式本就異于常人,既然他還能這樣大剌剌地将煙留在客廳,想來是她多慮了。
吸煙這事兒,說不上什麼特别的理由。
青春期的叛逆,又撞上林婉君那樁醜事,溫暮盈有陣子跟小混混厮混,吞雲吐霧成了排遣情緒的出口,一來二去,染上了煙瘾。
這麼算下來,煙齡搞不好比裴亦琛還長。
後來工作了,為了身材,不想暴飲暴食,又找不到其他消遣,抽煙就成了習慣。
沒轉行前,通宵達旦是常有的事,一晚上兩包煙也不算什麼。
直到這兩年,才開始控制,煙瘾也漸漸變小。
溫暮盈碾滅煙蒂,丢去馬桶沖掉。
說不清為什麼,忽然不想讓他瞧見這些。
宋垚掐着點兒到雲兮灣,溫暮盈剛好收拾完。
她閃身鑽進副駕駛,報了醫院地址。
“去醫院?”宋垚瞥了眼導航,有點意外。
“嗯,之前約好的複查。”
“怎麼突然想起叫我陪你?”
上次溫暮盈說沒好好吃藥,複查沒意義,後來确實也沒再吃。
這次突然轉變,讓她有些意外。
“醫生說,最好家屬陪同。”溫暮盈視線落在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語氣很淡,“大概這病比較特殊,病情輕重不好和患者本人說。”
宋垚側頭,睨着她,“大清早的,就不能說點兒讓人舒心的?”
溫暮盈唇角彎了彎,笑意未達眼底。
車廂内一時安靜,宋垚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偷偷跑出來的?”
她猜測溫暮盈應該還沒告訴裴亦琛,随便尋了個借口溜出來。
“沒有,正好趕上。”溫暮盈語氣輕飄飄的,“本來想找個理由,但他出差了,不在。”
宋垚聽她這意思,還沒坦白,便也不再多問。
心裡雖然挂念着溫暮盈的情況,但既然到了醫院,總比從她嘴裡撬出來得清楚。
醫院裡,兩人一前一後走過長長的走廊,在一樓挂号繳費處停下。
溫暮盈熟練地操作着流程,随後帶着宋垚穿梭在各個檢查室之間。
各項檢查完畢,兩人在診室外找了個空位坐下,靜靜等待叫号。
候診區人滿為患,消毒水的味道嗆鼻,夾雜着幾聲壓抑的呓語,空氣凝滞而沉悶。
宋垚是第一次來精神科,周圍的一切都讓她感到不适。
“這地方,正常人待久了也得憋出病來。”她低聲抱怨。
溫暮盈輕輕推了推她,示意她噤聲。
電子屏幕上,溫暮盈的名字閃爍了一下。
她牽起宋垚的手,走進診室。
診室裡,一位年近花甲的老醫生,據說這裡的權威。
他翻閱着病曆,語氣溫和,“最近按時服藥了嗎?”
溫暮盈搖了搖頭,嘴唇緊抿,“之前有吃,但副作用太大,嗜睡嚴重,一天睡十幾個小時,嚴重影響工作。”
醫生沒再追問用藥的事,目光轉向病曆,“跟之前比,感覺好些了嗎?睡眠呢?軀體反應還有嗎?”
溫暮盈沉默。
不适感确實減輕了許多,之前間歇出現的肢體顫抖已經很久沒再出現。
因為裴亦琛,她的睡眠也好了很多。
唯一兩次異常,大概就是從家裡跑出來,另一次是在會所……
“睡眠好多了,無意識的顫抖也消失了,隻是……”她頓了頓,語氣遲疑,“某些特定情況,還是會敏感,控制不住。”
宋垚握着她的手,不自覺收緊。
醫生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報告,最終落在末尾的數據上,“各項指标比上次好轉,量表分數也下降了,常規和内分泌檢查都沒問題。隻是腦紅外的結果,和之前變化不大。”
他擡眼,目光落在溫暮盈臉上,“作為醫生,我不建議停藥。但你的情況還不至于強制藥物控制,藥物隻是輔助調節大腦機能和情緒。如果不用藥也能改善,當然更好。既然好轉了,看來有其他方式在幫你,去看心理醫生了?”
溫暮盈眼睫顫了顫,裴亦琛的臉一閃而過。
她笑了笑,搖頭。
“不過,”醫生不經意地瞥了宋垚一眼,視線重新回到溫暮盈身上,“患者的根本原因,在于心結。心結不解,病根難除。想要徹底痊愈,關鍵在于解開心結。”
溫暮盈靜靜聽着,良久,才擡眸,“這種病,遺傳概率有多高?”
宋垚稍怔,側眸看向她。
醫生也略顯意外,短暫的沉默後,恢複如常,“有一定的家族遺傳性,但不是絕對的,基因隻是其中一個因素,後天環境的影響才是關鍵。保持身心健康,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