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結痂,又被新的劃痕覆蓋,周而複始。
如此過了多年。
但也僅此而已,她還沒有徹底瘋掉。
至少,她還不想死。
她怕死。
因為不甘心。
這世上還有太多美好,她不曾親眼見過。
話音落下,溫暮盈一直垂着頭,沉默不語。
直到被握住的手輕輕收緊,而男人繞過身,從她側旁走到面前,稍稍俯身,視線平齊向她看過來。
溫暮盈擡眸,撞進他溫柔的眸色裡。
“怎麼了?”
裴亦琛的目光落在她微顫的睫毛上,眉眼柔和下來,“怕暮暮想到這些心裡難受,想親一下,哄哄你。”
溫暮盈怎會不知他什麼心思,可這溫柔語氣配上不正經的話,實在沒什麼浪漫可言。
她斂了情緒,瞪他一眼,“不用安慰,我沒事。”
裴亦琛挑了挑眉,站直身子,卻沒挪動腳步,隻是垂眸看着她,柔聲道,“暮暮真是人美心善,在我心裡,好得不能再好。”
溫暮盈聞言,神情一滞,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輕聲問,“如果我沒有那麼好呢?”
“嗯?”
她擡眸,直視那雙桃花眼,緩緩開口,“如果我也是一身傷痕,好不了,卻也死不了,隻是這樣活着,你要怎麼辦?”
今日對李沐瓴的話,讓她有些觸動。
後來才恍然發覺,那句看似随口的建議,其實是她最想對自己說的。
試着用真面目去面對他。
不是任何身份,隻是她自己,真實的自己。
無論好壞,都讓他看到。
而她遲遲不敢拿出的勇氣,在這一刻,竟變成了實質。
她不想害怕了。
察覺到他神情變化,被他握着的手也暖了起來。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不要打斷我。”溫暮盈輕吸了口氣,搶在他開口前直接道,“去阿拉斯加前,我确診了抑郁症,并且到了藥物治療的程度。這種病,可能會遺傳。前幾天我去複查,醫生說我目前恢複到正常狀态,可它無法根治,随時都可能複發,像顆定時炸彈,埋在我的身體裡。”
她頓了頓,垂下眼睫,“所以,現在換你決定,能不能接受……這樣一個我。”
空氣安靜,卻有細微的流動。
兩人挨得很近,掌心相貼,隐隐潮熱。
溫暮盈沒再擡頭,隻盯着地面晃動的影子,聽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暮暮為什麼這麼問?”
忽而間,男人略顯低磁的嗓音傳來,卻是有些壓抑。
溫暮盈一頓,猛地擡頭,怔怔地望着他,“什麼?”
“還需要我說幾次?”他指腹輕撫過她泛紅的眼角,眸色暗淡,似是藏匿着什麼情緒,“不管在哪都會把你拽回來,抓了你的手,死也不會放開。”
溫暮盈心口長時間纏繞的死結,倏地解開了。
或許是賭,或許是最後一點懦弱作祟。
卻在他這句話出口的刹那,忽而釋然。
她終于不再害怕。
是她赢了。
溫暮盈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伸手捧上他的側臉,仰起頭,吻上他微涼的唇。
短暫的停留後,她撤離,擡眸看他。
朦胧月光下,裴以琛長睫低垂,深邃的眸子裡,壓抑的情緒再也藏不住,傾瀉而出。
他視線落在她清澈的瞳孔上,嗓音微啞,“怎麼說?”
恰好一縷風吹過,溫暮盈披散的長發被揚起弧彎。
她和他對視了片刻,面容漸漸變得安定,聲調輕柔得像裹着風。
“裴以琛,我愛你。”
很愛很愛。
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你。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這句話,回應得太遲了。
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在她徹底丢盔卸甲的瞬間,終于緩緩松開。
卻未料到,猝不及防地,撞進一句意想不到的話。
那顆懸而不定的心,猛地墜落,重重地砸在胸口。
而她的吻,連同那句“我愛你”,輕輕落在弦的兩端,将滿腔洶湧的愛意一寸寸誘哄到最深處,連帶着整個世界都溺了進去。
終于,等到了。
她終于,走到他面前。
話音落下,裴以琛一直壓制許久的情緒,鋪天蓋地沖擊而上。
溫暮盈被他灼熱的目光攫住,那眸中翻滾着她從未見過的情緒,她瞬間有些遭不住。
未及反應,裴以琛蓦地扣住她手心,将她一把拉近,單臂緊緊壓入懷裡,力道強勢得有些吓人。
他垂下黑眸,嗓音被抵得又沉又啞,透着難掩的急切,尾音勾着笑意。
“想不想要個更瘋點的吻?”
溫暮盈聞言稍稍愣住,還沒來得及細想,他已經偏頭含住她柔軟的唇瓣,不同以往的溫柔從容,是毫不掩飾的霸道與渴望。
慢磁語調伴着從未有過的頑劣肆意傳來。
“老公已經想得快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