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跳下馬車的時候,玉君子捏了捏蘇靜的手心,這是他們出發之前的暗号,表示有人在周圍盯着他們。
這在他們的意料之内,她故意用蠻橫譏诮的态度塑造任性霸道的形象,躲開他們事先準備好的客廳而是去了書房,就是為了避開他們的安排,得到與冷木談話的機會。
除了打亂他們的布置以外,她還試圖通過冷木的态度摸清他——或者說是他背後的冷松的想法。
這個方案是她和玉君子、蝶葉舞計劃的,各種可能性全都周到的想過了,但核心就在于她能不能演好戲,以及能不能制住冷木。
她當時想着,夕陽山的人派過來愉悅的下屬唉,她這個沒多少閱曆的普通人,被他反過來看穿意圖怎麼辦?
可她略帶忐忑的想法被玉君子看穿,他笑吟吟地對她低聲誘惑道:“我可以替主人行動啊,隻要主人給我命令,無論是怎樣難辦到的事情,我都會去完成。”
蘇靜是個又倔又擰巴的人,這話一出,她什麼猶豫膽怯全都沒了,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的提議,這才有了剛剛這一幕。
好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冷木實在是七情上面到她都忍不住想把銀面借給他用一用的地步,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可哪怕她幾句話後就已把握住他的想法,成功用金庫将冷木行動的時間拖延,但真的能走出書房的時候,她還是松了一口氣。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做這種賭上性命的勾心鬥角。
所謂意外和明天不知哪個先來,一周多前的她就是這句話最好的證明,她不得不小心。
她感受到後背衣裳微濕,單手緊了緊衣襟,放下手時不易察覺地觸碰了綁在左腿上的匕首,另一隻手則僅僅攥住了最近在練習的□□。
她還是個武學廢物,其實攥着武器也沒什麼大用,但這樣做能帶給她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大人?”
在走廊處拐了個角,後面突然傳來了慌張的聲音,一行人稍微放緩了腳步,認出那是冷木的管家。
“是書房裡有什麼準備不周的地方嗎?有什麼需要的我立刻讓人準備,無需勞動您和廬主親自去做……”管家嘴上說得謙恭,語氣裡暗含不符合身份的警告。
蘇靜緩緩挺直了背脊,神情自然,手指捏緊了被她焐熱的金屬□□,似是生死關頭牽着愛人的手。
玉君子保持着溫雅的微笑,依舊是飄然若仙的無害模樣,自然地站在那裡,宛若毫無防備,可那是一具專為殺戮而造的軀體,看似悠閑的姿勢,實則保持着随時都能出手的緊張,稍有異動,他就會如繃緊的弦射出去的弓,伸出獠牙,将威脅主人的敵人盡數咬碎。
他們都在等着冷木的下一句話。
冷木眼神閃爍了一下,重重咳嗽一聲,沉着臉說道:“是貴客想要舊地重遊一下這座房子,我親自帶人參觀,你讓他們不用管我們。”
“那更需要用到我們了——再沒有比我們這群下人更熟悉這座宅邸的了。大人,我們盡數聽您的吩咐,請您務必給予我們為貴客效勞的榮幸。”管家略微擡起頭,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冷木皺起眉頭,瞥了眼玉君子,說道:“既然如此,你帶幾個人跟上就好,不要帶着烏泱泱的一幫人,看着就心煩。”
“……謹遵您的吩咐。”管家動了動嘴角,眼神黯淡地低下了頭顱。
見管家退到後面,冷木感到了勝利的味道,呵呵笑着,一邊帶着他們朝着一層後邊的走廊走去,一邊說道:“廬主大人,讓您見笑了。想要有一個忠心又不會讓你覺得煩的管家,可是比從寒荒城遊到雪地聯邦還要困難的事情。”
“這樣為你着想的管家,我隻會覺得羨慕。”蘇靜笑笑,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玉君子。
玉君子看了她一眼,唇邊含笑。
“那哪裡比得上您身邊的高級傀儡啊……”冷木的眼神在玉君子潔白端美的五官上繞了一圈,帶着一絲貪婪,“不瞞您說,我這是第一次見到真的高級傀儡,可真是看不出是個傀儡!若樣貌再平凡一點,我絕不會懷疑他是個真人。聽說您做的高級傀儡各個都是絕品,您若是有不要的,大可以送給我啊哈哈哈!我必然會十分珍愛它的。”
玉君子笑意更深,漆黑的眼中乍然閃過一絲寒意與殺機,全部的意識都集中在蘇靜的氛圍——她的表情——她的言辭上。
“很遺憾,至今為止我還沒有擁有過讓我覺得不需要的傀儡。”蘇靜一邊回答,一邊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了玉君子繃緊的手。
他的手先是一跳,繼而反手握緊了她的手,修長的手指緊緊纏繞。
蘇靜眉頭皺了皺,咽下了湧起的不适感。
從身高、從體型,乍一眼看去仿佛是玉君子在牽着蘇靜走,但實際上卻恰恰相反,是蘇靜在拖拽着這個不安穩的傀儡穩步朝前。
金庫位于宅邸後方的花園裡,要出了後門,經過小徑,去到地下。因外面還在吹着雪,他們各自披上了大氅,又接過侍女們遞過來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