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像是看不見的魚線張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把人逼在原地,稍一動彈,便有刮骨分肉的風險。
蘇靜吸了口氣,凜冽緊繃的氣息帶着陌生的血腥味填滿了肺部,她的頭腦從未如此清晰過。
半個月前,她想都不會想到這些會發生在她周圍。
沒有繁華和文明保護着她,在這裡的一舉一動都是以命相賭,這讓她心率加速,手指微顫,緊張、不安如繩子将肌肉絞得僵硬,但這似乎并不全然來自于害怕。
——她不合時宜地發現,她享受這樣的時刻,如魚躍入海中,她無師自通地知道了自己該怎麼做。
“從我們進入藍玉鎮開始,就一直有人在跟蹤;進入宅邸中,更是被包圍得水洩不通。這種情況下,我們小心謹慎些,也是在所難免的。”蘇靜學着他裝腔作勢的腔調,平靜地駁斥道,“你與冷木都是我的屬臣,無論我怎麼對待冷木,你都不該将刀鋒指向我。現在,諒你們是初犯,讓你的人放下武器,我就可以原諒你的失禮。”
“當然,我應該聽從您的吩咐——如果您确實是寒荒廬廬主的話。”管家擡起看似謙恭低下的頭顱,冷冷地說道,鋒芒畢露,“終于等到你原形畢露了。你這樣的赝品也敢冒充我們廬主,竊取全城的人的财富,綁架我們大人,真是可笑!”
“你不在乎他的性命了?”蘇靜搶在門口的人行動之前,指着地上的冷木淩厲地問道。
“冷大人?”管家牽起嘴角,笑容怪異,輕聲說道,“他與我,與所有寒荒廬的居民一樣,不會容忍一個騙子竊取廬主的财産的。”
他聲音一變,陰沉沉地喝道:“護衛,我以’冷大人’之名,命你們立刻拿下這兩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話音未落,早已蓄勢待發的兩個護衛猛地朝蘇靜他們撲去!
蘇靜早已做好準備,見狀,不帶任何猶豫,往後錯了兩步,迅速地躲到了玉君子身後,腳步踉跄狼狽,而那兩個護衛也沒把這個孱弱的青年當回事,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舉劍朝着玉君子同時攻去。
剛剛的情形他們都看得清楚,比起對着冷木後背射弩都沒有打死人的軟弱男人來說,這個高大的高級傀儡要恐怖得多。
兩人夾擊之下,玉君子松開踩着的冷木腳,旋身錯開半步躲開了他們的攻擊。
劍身在空中沒有半分猶豫和停留,落在了冷木的後背上,登時劃破了皮肉,鮮血迸濺,冷木發出了痛嚎聲:“啊!!該死……你們在幹什麼!我是你們的主人!我才是你們的主人啊!”
守在門口的管家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那兩個護衛也沒有。
他們的攻勢不停,在狹窄的房間裡靈活地揮舞着長劍。
兩人夾擊之下,玉君子終于沒再使用他的簪子,袍袖一翻,左手甩出了一枚短劍,铛的一聲,格擋住了一名護衛的攻擊,右邊的護衛見狀直接朝着他右邊的空檔刺去!
玉君子神情不變,左邊繼續死死壓制住護衛,修長白皙如藝術品的手伸出,似慢實快,轉眼迎上了那攻擊。
徒手接劍,這傀儡怕不是個傻的!
那護衛心喜,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誰知叮的一聲金石之聲作響,持劍的手并未傳來預料之中的柔軟觸感,反而如同用劍砍巨石,巨大的反震力讓他手一顫,退後一步,劍铛啷一聲狼狽落地。
他眼角掃到玉君子的右手——不,那根本不是手!從手腕到指尖的部位,本該由柔軟的皮膚和飽滿的血肉覆蓋的地方,此時變成了一個雕刻成手的形狀的白色玉石!
怎麼可能……他從沒有聽說過傀儡還會有這樣的功能啊!
人類不可能有這樣的手……那是個怪物,是個怪物!!
面對着這個怪物,他現在卻兩手空空,唯一的武器落在地上。
他冷汗猛地噴出,心跳如雷,暗叫不好,可為時已晚,眼前長得異樣好看的白衣男人很溫和地朝他微微一笑,雪白的袍袖微微擺動,似是和一個久别重逢的朋友打一聲招呼,柔和、無害、甚至帶着親切。
破空聲響,緊接着咄的一聲。
他的目光追随着一閃即逝的金光,低頭落到左胸口。
溫潤漂亮的玉簪頭微微搖晃,沾了血,有一絲妖異詭谲。
——那是心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