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并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貼上了恐怖标簽的蘇靜自然不知道身後種種。
她隻是出于純粹的好奇心——以及那麼一點點不純粹的想要逃避自己正被人抱着的事實的心理——看着玉君子從腰間絞着白銀與黃金的絲縧上取下了玉佩。
蘇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笑容幹涸。
這玉佩,她熟,她可太熟了。
除了因為這是她見過的第一個高級傀儡的本體以外,也是因為之前由于嫉妒蝶葉舞被她放在手心裡盛贊,玉君子直接用亮閃閃的笑容和黑深深的眼神逼迫她有事沒事把玩他的玉佩。
他甚至還會指導她把玩玉佩的力道與撫摸玉佩的姿勢!!!
不就是玩塊玉嗎,哪來的那麼多講究!
拜其意義不明卻細緻直接的指導所賜,那溫潤觸感與細膩紋路幾乎刻在了她的指紋裡,以至于她現在搓搓手指尖,都似能将它每一寸紋路臨空描摹出來。
玉君子走上前,将自己的玉佩塞進了石闆上的空洞中,每探進去些許,就會往左右轉,轉幅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轉到有輕微的咔哒聲響,就是到了地方。
這手法極複雜冗長又需要細緻的操作,然而玉君子卻表現得駕輕就熟,所有的流程他都了然于心,做起來果然也分毫不差。
鎖孔的每一個曲線都摩挲過玉佩的表面,嚴絲合縫。
屋裡的人們不由屏住了呼吸,直到最後,玉佩全部塞了進去,與石闆成為了一個平面。
無事發生。
蘇靜疑惑得歪了歪腦袋,結果她忘了自己還待在蝶葉舞的手臂裡,腦袋撞到了她結實的肩膀,也不知是骨頭還是肌肉,硬得她哎喲痛呼了一聲,惹得冷木和管家不由雙雙望着她,心裡奇怪怎麼這個廬主大人這一聲像個女人。
很快,地面上傳來的隐隐震動聲,如有一堆圓木被推着滾,緊接着,是金屬軸推拉摩擦與彈簧響動的聲音,少頃,玉佩被彈出,被玉君子眼疾手快地搶了回來。
在玉君子取走了玉佩以後,那石闆往下緩慢地沉下去,露出了一個大小能塞三四人的鐵籠子,細細的鐵栅欄外黑洞洞的一片。
太久沒開了,一股沉悶的煙塵伴随着深不見底的寒意輕輕騰起,讓人打心底發怵。
玉君子從懷裡掏出機械燈,擰了下瑩光二号銀色扭盤,擰亮了光以後,起身朝着蘇靜說道:“主人,可以了,我們下去吧?”
蘇靜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他對突然抛下它們而去的寒荒廬廬主一直有怨,之所以對她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普通人如此執着,不過是因為他怕,怕自己再次被主人抛棄,歸根結底,他認為這都是源自于他無用,他必須很努力,才能不被主人放棄。
可這個庫房卻讓她有一絲疑惑。
藍玉鎮庫房裡藏着的物資如此龐大,即使是寒荒廬廬主也不可能置之不顧。
他以他的才力,親手打造了一個難以攻克的鐵籠子,以至于冷木集夕陽山——或許還包括冬青坡——所能提供的最大的支持都沒能将它撬開來。
他不在他的城堡裡設置庫房,可以解釋成他的自傲,他自信這座鐵牢無人能攻克,可最最關鍵的鑰匙,竟不是寒荒廬廬主的印信,而是玉君子的本體。
這難道不是一個多疑的領主對于他的臣子能夠托付的最高信任了嗎?
“主人?”率先跳下去的玉君子見她沒有反應,站在鐵籠子裡面,仰頭喚了她一聲,激起了些許回聲。
“蝶葉舞,放我下來吧。”蘇靜回過神來,拍拍蝶葉舞。
她沒将自己的想法吐露出來,這或許能解開玉君子的部分心結,但她沒有任何憑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