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君子。”
他沒有回頭,但停住了腳步。
“就算你不激将,我也不會和你搶一個冒牌貨。”磐石冷冷地說道,“你特意撇開凝雪和桃夭喚我出來,已是使了心思,沒想到你還是不放心。你是否對一個替代品過于醉心了?小心弄巧成拙,反被馴服。”
玉君子微怔,而後低頭淺笑。
這座城堡過于空曠寂寞,除了主人,素日裡都是死腦筋的劣種傀儡,竟差點忘了他的這些“兄弟姐妹”有多敏銳。
反被馴服嗎?
他玩味着,興味盎然。
他不得不承認,蘇靜的出現于他是一種驚喜。
曾經他對銀面廬主有着盲目的喜愛與忠誠,但這是所有傀儡的本能,既堅固,又無從選擇。
而蘇靜卻給了他另一個可能,讓他想要馴服,卻又想要臣服。這很矛盾,也很危險,宛如走在鋼絲之上,可這種刺激正是在經曆了兩年的寂靜之後迫切所需的。
宛如一場驚險刺激的狩獵遊戲。
他帶着幾分事不關己的微笑,漠然想着,也隻是遊戲而已。
“我有沒有和你說,其實我也很高興再看到你——我同樣被抛棄的同伴?”
玉君子重新邁步,走到門口時,留下了這樣一句輕飄飄的話後,合上了門。
磐石瞪着那合上的門扉,半晌,擡頭望向夜幕。霜星閃爍,月光如刀,他長長吐了口氣。
怎能沒疑問。
怎能沒疑問!
他确信他的主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他隻是不明白,為何不帶上他。
他用傀儡之軀所能擁有的全部熱誠與忠心雙手奉給他,可這對于主人來說,似乎全無價值。
蝶葉舞與墨月都被賦予了職責,可是他,僅次于墨月被制造出來的傀儡,卻被丢棄得無知無覺,甚至在被抛棄的前一刻,還在與主人飲酒歡笑。
這種恥辱與傷痛刻于靈魂,太過深重,在這兩年的時光裡,在被重新顯形的日子裡,無時無刻不折磨着他,他在内心一遍遍地質問着自己也質問着主人。
玉君子的輕語猶在耳邊回響:“我同樣被抛棄的同伴。”
這句話如重石砸入心底。
他厭惡蝶葉舞曾經的變節,但從未對玉君子抱有同樣的敵意。因為歸根結底,他明白,傀儡被抛棄的滋味。
切膚之痛,痛不欲生。
兩年的痛苦折磨後,他的忠誠愈發執着,他甚至也不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追求什麼了。
至于那個女人……他回憶起方才蘇靜的爆發,以及那之後的迅速克制。他曾以為她是一團軟面,任人揉搓,可她鮮明的怒氣中透出的生命力與堅韌,以及理性駕馭情緒後的冷靜與聰明,都讓他驚訝。
若這些決策真是她做的,若她在玉君子的殷勤之下未曾沉淪……他倒能理解,為何主人選擇她暫掌寒荒廬。
若這是主人的意願……
他深吸了口氣,冷風割着喉嚨進入肺腑,疼得厲害,可他的神情已堅定得沒有什麼能動搖他。他會輔佐她,對付敵人也警惕玉君子,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直到她和他的主人相撞的那一刻。
他終究相信,他會與他唯一的主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