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不卑不亢地答道：“這應該是冷大人更加清楚。”

冷松嘿了一聲，沒有反駁。寒荒軍還剩幾個人、又有多少去了金榈鎮，他早就算得清清楚楚，否則他怎麼可能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堡壘？

”你如今不喚廬主為主人了？”姜南幽幽開口，見磐石的目光投向他，他彎起嘴角笑了笑，細眉下，陰柔的眼中閃爍着暗色的光芒，“我還記得初見你時，你口口聲聲主人、主人的，哪怕周圍還有别的人都沒注意到。不過是幾年時間，你就改了稱呼了嗎？”

磐石愣了下，道：“過去的事情，姜大人倒是記得清楚。”

“怎麼能記得不清楚呢？那時候，我回去就和我的屬下感慨，我與屬下的信任默契需要數年來培養，而傀儡師與傀儡之間，卻是從一開始就牢不可破的。”姜南咬字輕柔，眼睛卻如毒蛇般盯着磐石的面部表情。

冷松樂得讓姜南沖在前面，心裡卻也忍不住暗諷姜南，他和屬下的默契都是靠殺出來的，哪裡來的信任可言，真是逗樂呢。

磐石似是無法承受，移開了眼神，淡淡道：“姜大人也說了，這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說話間，他們就來到了燈火明亮處，飯菜香味也随之傳來，讓人精神一振。

磐石敲門，沉聲道：“廬主，夕陽山冷松大人與冬青坡姜南大人來訪。”

空白持續了兩個呼吸左右，走廊裡隻有呼吸聲可聞。

“快請二位大人進來。”

一道低而清涼的聲音傳出，如山間泉水，又似是一場魔法，瞬間化解了空氣中的緊張。連一直滿臉戒備的冷青都不由放松了幾分。

磐石開門，衆人分先後魚貫而入。

最先吸引衆人目光的，是侍奉在主位旁邊的白衣男子。

他穿着雪色長袍，粼粼銀線繡有竹中鳳凰，挽着銀色的披肩，玉佩金簪點綴期間。他烏眸含笑，玉容瑩潤，仿佛自帶光華，姿容絕世，多一筆冗餘，少一筆增憾，堪稱造物主的寵兒。

衆人為他容光所攝，可很快，主座上的人站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青年悠然起身，大步走來。他柔軟的卷發整齊束起，那張标志性的半張銀面襯得他下颌線條更顯靈力，氣質傲然冷峻。明明個子不高，卻自有一股攝人氣勢裹挾而來，令人不敢小觑。

然而，當他走近時，忽然展顔一笑，眼含笑意，唇角弧度和藹可親，一下子就讓人想要親近了。

冷松和姜南齊齊一怔，背脊發寒。

——他實在是，太像寒荒廬廬主了。

這一刻，他們仿佛又回到了數年前，那個才氣縱橫的少年裹挾着殺氣而來，周身都是洗不掉的血氣，談生死之事，卻令人如沐春風。

“歡迎、歡迎，二位願意大駕光臨，是我的榮幸。”青年停頓片刻，見無人接話，他笑了一聲，從容地說道，“我偶感不适，未能遠迎，二位不會生我的氣吧？”

磐石默然走到她身後，與玉君子并肩而立。

冷松發現這個假貨有一把好嗓音，連他都不得不承認，光是聽這聲音，怒氣就能消去大半。

他胡亂和他握了握手，依舊眯着眼睛審視着他，咧嘴笑道：“以我們的交情，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生氣，廬主大人。”

他最後四個字重重打咬着，像是在那尖銳的犬齒打磨着語言的刀劍。

青年為難地笑了一聲，透露出與人為善的溫和柔弱：“今非昔比，我與冷大人還是以現在的關系來論吧。”

“難怪我覺得閣下十分陌生。”冷松嘲諷道。

他笑，露出了白淨的牙齒：“這些日子裡，我倒是覺得每日都在和冷大人見面，倍覺親切呢。”

冷松：“……”

明明他笑得親切，可他莫名覺得很不爽是怎麼回事？

“冬青坡，姜南。”姜南緩緩地伸出手，從動作到手指尖都透出一股子陰柔。

青年往前走了一步，與他握手，玉君子緊随其後，笑容溫潤，卻寸步不離。

“久仰大名。”青年笑容可掬地說道，有一種與這棟陰郁灰暗的城堡不符合的明快，“姜大人叫我廬主就好。”

“廬主說着今非昔比，這稱呼卻不變一變嗎？”姜南擡眸看他，火紅長袍襯得他蒼白的臉愈發陰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