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想到林家這麼快就來接人,想來是祖母有事要交待,年歲已高,又很難得輾轉來回地跑。
“林大人,大娘子,說起來我也還未到府上登門拜訪,線下同你們一道前去與老太太賀壽,不算叨擾罷?”
“哎呀,将軍這般客氣實在是生疏了,且不說你同我家栀兒不日便要成婚,就拿你母親同我家官人皆是商賈發迹,也實乃親近呢。”
林栀在旁聽得一陣心驚,也難怪祖母先前并不喜歡這位大娘子,雖是熱心腸,這話說做事卻總是不大過腦子。
實在是,有些蠢笨的出奇。
可蠢笨也有蠢笨的福氣,顧大娘子雖是嘴上不饒人,卻總是能将得罪人的話又繞個轉化險為夷回來。
這不,意識到林庸眼色不對,連忙将話繞個轉又繞了回來。
“瞧我這嘴,柳娘子從小便是閨閣裡的巾帼,咱們這說話做事的,怕是還要向柳姐姐學習才是。”
林庸頗有些無奈地朝顧大娘子張望了眼,心下也是十分無奈。
但對于柳大娘子帶着幾百擡嫁妝上嫁趙公爺一事,确實是當年名動整個汴京的奇女子。
柳大娘子這些年對于從前事已經不大感懷,自嫁于國公爺,她便将一門心思放在家宅内裡身上,至于外頭怎麼說她的名聲,她本就是不大在意的。
官家錫婚,定是有文書,按照章程來,她同趙公爺也要去林家下聘來。
也不知柳大娘子這片刻的出神叫顧娘子想到什麼,她猛地一拍手,咋咋呼呼的。
“哎呀,瞧我給忘了,這幾日母親讓我替栀丫頭尋幾個得力的女使婆婆,柳娘子你瞧瞧,我這驢記性。”
顧玉初的聲音叫人不想回過神也是十分難的,柳大娘子笑了笑,婉言道,“顧娘子不必勞心,這幾日,我瞧着張媽媽同栀栀相處得十分寬宥親厚,娘子覺着,我将張媽媽配給栀栀可好?”
顧玉初顯然沒想到柳大娘子會這般說,整個人愣了愣,心下也是十分拿不定主意。
自古女子婚嫁,皆是由主母大娘子按照名曆輩分備一份,顧玉初膝下未育得女兒,這些日子莫名得了個嫡大閨女,反而倒有些手忙腳亂些。
但看得出來,柳娘子是十分真心喜歡林栀的。
這樣想着,她心裡也是極高興的。
林栀現下是她名下的嫡親閨女,這要是她過得好,她也是能在梅林那個小賤人面前出口惡氣的,況且這門親事本就林棠的,這林栀替嫁了去,她倒是成了這裡頭最大的“漁翁”。
可這娘家人沒準備女使婆子,未來婆婆倒是先給媳婦送了貼身媽媽,這怎麼說出去也不算好罷。
顧大娘子仔細瞧了瞧林栀,又往林庸臉上探了去,兩人皆是埋頭,一副自有大娘子做主的模樣。
林栀這些年在林家,本就像個透明人兒似的,她從前忙于伺候婆母教養孩子,也是一直将這丫頭疏忽着,今晨過來,也是擔心這丫頭嘴巴不過門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現下看來,趙家對于這之前事,似并不大關心的。
也罷,隻要是亡羊補牢,為時也不晚的。
“柳娘子,你真是慈菩薩心腸罷,但我這閨女如今也還未過門便貿然得了你的貼身媽媽伺候,實在是有損内宅顔面的。”
柳大娘子杏眉微閃,她笑了笑,“姐姐謬贊了,若是姐姐心裡自有盤算,那我也就未自難為情罷。”
其實柳大娘子說這話,為的就是提點林家的人。
她在借着婚嫁聘禮的事提點她們,這姑娘從前如何不要緊,可現下是官家賜婚,便是她們不替她周全,他們趙家也是有本事的。
這番話一說出來,便是楞頭呆腦的人也能明白裡頭的深意了。
林庸面上有些拉不下來,整個人端坐在高堂上,十分拘泥。
這些年他對這個大女兒确有虧欠,當時想到将她替了嫁過來,也是聽了不少煽動在裡頭的。
他原以為看來大女兒跑了是不想嫁的,當時他原以為這事兒是沒有什麼轉圜餘地,為的還去找了老太太商議,現在想來,這個常年在家透明的姑娘實在是有自己主意的。
不過也好在是趙家良善,否則要依從前的事兒來看,這份官家欽點的姻親也是難成的很呐。
想到這裡,林庸心裡對林栀還是十分歉疚的,于是他今晨跟着大娘子一道過來,也是從庫房裡拿了不少銀錢田産的。
可這遲來的父愛,怎能彌補兒時的遺憾呢。
幾人吃過中午,便打算往回趕了。
趁着今日天色好,積雪搭的長路也是比前些時日好走些,于是他們套了馬車,帶着林栀就往回走。
辭了别,林栀站在門口似還有些恍惚,總覺着這一兩日的時辰仿若像是過了前半生。
“琰兒,你将林大人顧娘子一道送回罷。”
趙琰拱手行禮,“是,母親。”
往回走的路上,林庸悄悄叫身邊的小厮木頭給林栀送了個紅木盒子。
木頭送來的時候,小蝶還在正在替她剝杏子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