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趙琰面上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恢複了神色如常。
按照如今兩人的關系,他站這裡,已經十分出格。
于是趙琰循了聲望林栀臉上探去,隻見她面色清淡地往前,“咚——”地一聲,叩首跪拜。
趙琰心中不忍,小厮豆子卻緊緊攥着他衣角,“将軍,周圍還有别的人瞧。”
趙琰往周圍瞧了瞧,忽地心生無奈,可如何讓是别人瞧也是他人的事,若是護不住自己的心上人,實在是有違男子這身份。
趙琰起身,正巧這時,林栀遞了目光過來,“将軍,我方才想到國公爺贈了我箱書卷,将軍可否去外頭幫我瞧瞧,這東西我帶回來沒有?”
他懂,她是在支開他。
一句話輕飄飄的,“國公爺”三個字卻十分有力量地落到在座每個人心底,老太太眸色深了深,往方劉媽媽臉上一瞧,後者便立馬心領神會。
“我送将軍過去吧,想來家仆應是取下往庫房裡放了。”
趙琰朝林栀遞去關切眼神,林栀斂眉笑着點頭,隻是無聲地叫他放心。
她叫他放心,他自然相信她有本事應對,隻是想到要将她一人留在這裡,他眸色動了動,朝身邊的随侍言道,“你留在這裡。”
林栀眉尖不自覺動了動,林庸也是跟着眉心一蹙。
待趙琰走後,林栀才将視線轉了回來。
林栀還未開口,林庸“啪”地一掌揮了過來,“林栀,咱們家什麼窮困潦倒到這般境地?我又何時教過你這等偷盜劣習!”
林庸一巴掌打下來,林栀白冷的右臉頃刻泛了紅,偏她清明倔強地揚着下巴隐忍對峙,周圍的下人都倒吸了口冷氣。
這些年,他們極少見着林家主君動怒,哪怕是二小姐同人厮混鬧出停職休沐,也不曾見主君上來便是打罵責怪。
他們緊緊垂了頭,生怕瞧出幾分這裡頭的偏心來。
林栀知道林庸一向是偏心的,隻是在瞧見他生冷愠怒的眸子時,心底還是閃過一陣刺痛。
“哎呀,主君且莫生氣,許這東西并不是栀兒拿的,”梅林一臉得意,視線往從小跟在林栀身邊的小蝶身上瞧了瞧,惺惺作态道,“許是她身邊什麼人拿了陷害自家小姐也未嘗不可啊...”
梅林一句話,倒是叫林庸愠怒的眸色清了清,林栀瞧着,忽地鼻息冷哼,“小娘真是好本事,輕飄飄一句話,倒是将家裡人腦子都取了去。”
林庸息下來的怒意瞬間高漲,他站起身,狠狠朝趴跪在地上的林栀罵道,“你個不知羞恥的東西!我林庸清明一世怎會生得你這般的逆子!”
“你是個什麼東西!别以為你日後做了将軍夫人我便不敢收拾你!”說着,他朝身後的小厮喊道,“紫竹,去拿家法來!”
大娘子本想上前的腳步一滞,她本想着現下林栀怎的說也算她名下的嫡女,這姑娘又攀了高枝,若是自己替她求了情,未必不是賣了個人情好意叫她記着,可...
看着林庸這般氣急的模樣,她都有些惶恐,隻能将希望寄托在老太太身上。
林老太太也是極少見林庸這般生氣,可當媽的最是了解兒子,她往父女兩人臉上瞧了瞧,忽地明白他為何這般生氣。
丢了幾塊名貴布匹,對他們林家來講不過是小事,可林栀不認也不辯解,又或者,是他這個兒子本就一早曉得這事兒,正愁找不到“以儆效尤”的對象,偏這大女兒還是個硬骨頭...
想到這裡,林老太太忽地就明白過來,林庸是在生氣她不認不辯解就罷了,還在外客面前為自己揚威長臉,想到這兒,老太太眸色一冽,也覺着林栀十分該打。
顧大娘子見家裡最尊貴的兩人都是這般,便索性也将眼睛一閉往旁的地方看。
劉媽媽同大娘子身後的采環相顧兩眼,也是微微聳肩。
梅小娘的視線在屋子裡人的臉上掃了又掃,确定無人願意為她主仆二人出頭後,這才猛地往地上一跪,“主君,主君,大小姐是金尊玉貴之軀,況不日後便要替棠兒嫁到趙家,主君若是為了這一兩塊布匹傷着了大小姐,我...我不要便是了!”
聽到這話,顧大娘子止不住在旁邊翻白眼,“你這小賤人嘴皮子這麼厲害怎麼不去大街上說書啊!”
“大娘子,說話小心些。”
采環同大娘子在旁邊咬耳朵,林栀卻冷眼看着堂上這一切。
“堂堂正六品通判大人,竟也有天為着自己偏私是非不分!”
“蒼天在上,神明欽判,這偌大的林家宅,可還有半分公正明鑒!”
林栀聲淚俱下,泛紅的猩眸裡,是帶着對這一家的決然失望。
林庸顯然沒料到大女兒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先是愣住,随後家法重重落下。
林栀清瘦的身體被打得不自然晃了下,可别家法更硬的,是她微揚着下巴倔強孤傲的模樣,這也是衆人,從不曾見過的林栀原本的模樣。
什麼忍氣吞聲,什麼苟延殘喘,她統統可以不要了,但在這一刻,她隻想要個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