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南,商家祠堂,一個姑娘跪在祖宗牌位前嘟囔小嘴,看樣子,像是做錯了事。
此時外面正是陽春三月,天初暖,芳草青芽,處處一片好光景,清早落場綿綿細雨,大街小巷都沾了濕氣,不少商販剛換上的春衣犯涼,卻沒想到雨後初晴,天邊升出一道潋滟光暈,仔細瞧罷,發現是霓虹。
宮中傳來消息,鎮國将軍廣平侯平定江遼等地,整個朝堂休沐三日,百姓歡欣雀躍,商明瑤卻難受極了,原本這幾日可以跟着老爹到莊上收租賺錢,卻沒想幫着妹妹瞞私情的事被發現了,被發現就不說罷,反被罰了錢和月供,要知道錢财就是她的命,這下好了,從妹妹那兒還沒撈上好處,自己就先忍痛割愛,實在是心碎。
思忖間,人走到家門口,擡眸,正巧對上一個陌生男人略帶審視的眸光。
男人面若清風,劍眉微挑,神情淡漠,隻着一身暗紫色大金蟒子錦袍,袍上的刺繡是宮裡達官貴人才有的雲水紋。
“這位是?”男人嗓音陰冷低沉,像是無故要将人吞了似的,整個人冷冷的,商明瑤莫名就想到門前坐落的那兩隻石獅子,隻見那人身旁的小厮在他耳邊低語說了什麼,男人颔首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看着樣子像是來尋人。
商明瑤心裡也疑惑,商承之出門時并未告知她今日有客,可這男子一身華服清貴,實在不像是他爹的那群酒肉朋友,思來想去,他總不至于來尋她的罷。
“管家,管家!”商明瑤喊了兩聲,這種事自有人處理,正要欲走,管家在她面前直咚咚朝男人跪拜下去。
“大小姐,快行禮!”
“啊?”
管家頭皮發麻,聲音卻刻意放得低些,“祖宗..這是鎮國大将軍廣平侯!”
天爺喲,商明瑤跟着直挺挺跪下去,心下憂戚憤然,隻怕是今日她的好日子才真的叫到頭了。
“商大小姐,不必多禮。”
“是在下叨擾了。”
他将她扶起身,舉手投足間都是清貴之氣,她呆呆地看着男人側臉,心中已經了然。
半月前,趙裴的弟弟趙彌迷上一姑娘,原本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趙彌本就是浪蕩輕浮的性子,隻是自從遇上那姑娘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地吵鬧着要成親,趙老爹當然是沒轍,這才千裡傳信把大兒子從邊關叫了回來。
隻是這姑娘,看起來并不像他爹書中描寫那般,知書達理溫柔娴靜?趙裴皺着眉頭,目光緊緊鎖着商明瑤。
趙裴擡手揉了揉眉心,難道他走錯了?罷了,來都來了,總不能空口而歸,他這些時日趕着回京也是為了此事,若是不處理好,隻怕是後面還要費更多心神。
“商小姐,今日冒昧叨擾是有事同你商量,不知現下可有空閑?”商明瑤擡眸,整個商家現在就剩她一人,她想沒空閑都不能,可想到打他弟弟那人是她,小臉皺巴巴就差哭了出來。
她叫人将趙裴請到正廳,又命人給商承之傳信,消磨不少時間後,才悻悻然往正廳挪去,男人正低頭把玩着手裡的杯盞,視線落到商明瑤身上,帶着寬慰淡然的語調,“商小姐,不用怕的。”
大約是感受到小姑娘身上本能的怯意,趙裴難得生出诓哄的心,現下也算是徹頭徹尾将事情了解一番,他心頭隻覺是商明瑤打得十分對。
商明瑤小心翼翼擡眸,總覺趙裴也不似平日妹妹講的那般可怖,隻是那一雙寒潭般的眼,還是叫人不免倒吸了口涼氣。
“商小姐,今日在下冒昧叨擾,實在是為吾弟與令妹的事。”
來了來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他果然是為着此事來的,可她能怎麼辦罷,人也打了,錢也罰了,總不能他還要來将她生吞活剝了罷,嗯...她悄悄擡眸睨了眼,倘若是趙裴将軍...也不是不敢這麼做罷。
商明瑤心裡怕,卻還是強作鎮定:“哦?裴将軍怎麼認識家妹?”
“一個小小庶女,在下之所以能認識她的原因也實在可笑。”
語氣暗諷味十足,商明瑤也不敢理論,趙裴抿口茶接着緩聲道:“令妹與吾弟在三個月前便已熟識,在下本以為他們隻是走得近些,畢竟吾弟人品有待考量,本也沒往深處想。”
趙裴忽地皺眉,聲音也冷了下來:“但他最近家書一封,說是打算帶令妹回家見家父成親。”
“……”
商明瑤懵了,這事倒是未聽她妹提起過。
“吾弟年少氣盛,我今日來,便是想求商小姐幫忙,也希望商小姐這個做姐姐的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原來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隻是要她幫忙,幫什麼忙呢?該不會是拆散他們罷?
于是她盯着座上的男人,忽然有了更好的想法。
“将軍,那我有什麼好處嗎?”
趙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眼裡的銳利變成不置可否。
沒想到商家的姑娘一個個都如此膽大,也難怪父親始終不肯應允此事,細細想來,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商大小姐愛财在整個汴京也是出了名,隻是他沒想到連自家姐妹也不放過。
罷了罷了,若是能将趙彌的事說通,也不枉他一路耗費的心神時力。
商明瑤也是思量許久才說出來這話,畢竟這件事她與他都在同一起跑線,隻是兩人目的不同,求的結果自然也是不一樣了。
她想了想,就算她妹對他弟弟是真愛,她拿了錢收了銀子也是能有另番說辭的,再不濟,她就耗着他,大将軍哪有時間跟她耗。
況且這錢财的事對于不愛财的人來講,那也就是數目多少的事,将軍雖然身份顯赫,可也沒有天天守着庫房銀錢的道理。
這種兩全其美的好事,對于充盈她的小金庫是再好不過啦。
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