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昕無奈地笑了。
她左顧右盼,竹林寺周圍寥寥無人煙。能潑給誰看?左右不過是潑給自己看的。
衛昕登上梯子,用白漆把牆壁塗抹成原來的白色。然後她下了梯子,趁着夜色,就這麼看着牆壁。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1]
那個字經過塗抹,有一種淡淡的粉色,若隐若現。衛昕覺得這好像隻是開始,還沒有結束。
她感覺身後有人。衛昕感覺一股風吹了過來,她向右旋轉,一把飛刀掠過她的耳邊,飛刀剛好砸中牆壁上隐約的字。
衛昕笑了笑,拍了拍手,說:“道上哪位兄弟?”
一個黑衣人在她的背後,說:“張依,我警告你,不要與我們的主子作對。”
衛昕失笑,說:“我隻是錦衣衛經曆,你威脅我,是不是有點好笑?”
黑衣人咬牙切齒,說:“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衛昕點頭,說:“後會有期。看誰先去閻王爺那報道?”
黑衣人說:“告辭。”
衛昕目送黑衣人離開,掏出鑰匙,開了廟門。然後她把竹牌子拿了出來,左右摩挲,她把目标放在那個“李氏”。
十一月初二。
禦史大夫宇文泰,大理寺卿吳升,刑部尚書李固,錦衣衛指揮使陳吉共同參與審判。黃金案詳細:第一,前戶部度支郎中費易挪用公款,應該賜予斬刑;第二,費易夥同定慧寺住持慧詩,偷運黃金,應該處以斬刑;但費易身死,其家人應流放東闵之地;第三,定慧寺住持慧詩和僧人本是賊寇,扮作匪徒,在寺中私藏兵器,圖謀不軌,犯上作亂,應該處以斬刑,定于十一月十三日,午時三刻問斬。
白玉案詳細: 經過大理寺,錦衣衛,刑部,禦史台的吏員對王器的藥物檢查,并無發現王器服用五石散,王器欺瞞事實,阻撓大理寺辦差,處以笞刑五十下;第二,仵作在死者房間發現夢回香,死者鼻腔有夢回香的殘留氣息;王器用迷香迷暈琴心,對其作出不軌行為,是證據确鑿,王器犯□□罪,應流放北朔荒芒之地五百裡;第三,王器用繩索勒死琴心,後僞造現場,應處以斬刑,定于十一月十八日,午時三刻問斬。
錦衣衛,經曆司。
衛昕看着黃金案和白玉案的結案卷宗,冷笑了一下。白玉案的王器,是工部尚書王園的兒子,是花花猥瑣的世家公子。王園就這一個心肝寶貝兒子,怎麼可能讓兒子在十一月十八日接受斬刑?她看着刑部,看着永城李氏,會心地笑了笑。李固是王園的門生,他一定偷梁換柱,找一個與王器樣貌相似的罪犯,替代他。
衛昕思慮,黃金案所涉案的世家,在卷宗卻隻字未提。若是提及,窦太後與并州窦氏就是首當其沖;定州王家現在因為白玉案和黃金案已經是心急如焚了,至于敦州郭家,因為暖香閣的緣由,少了監視百官的搖錢樹,對她會趕盡殺絕;端州陳氏隻是樂在參與;而海州邵家對她來說則是一步好棋。
她歎了口氣,邵海會不會幫她?現在不能确定。運氣很重要,她現在四面楚歌,總不能一直依托宇文泰。
衛昕想,她需要人脈網絡與部曲。萬一宇文泰與她反目成仇,她可以與他分庭抗禮。
她是仰慕宇文泰,同時又害怕,忌憚。衛昕笑了笑,她一定會追逐他,超越他。
戍時。
衛昕下了差,去日落飯店,進月字号房。她點了幾個菜,紅燒獅子頭,杏仁粥,煎白腸,還有荞麥燒餅。
一刻鐘後,有人敲門,正是黑伯。
衛昕擱下筷子,說:“黑伯,坐下吃點東西。”
黑伯拘謹坐下,說:“主子。十月二十九日,給竹林寺潑紅漆的是王家。”
衛昕喝着杏仁粥,說:“正常。他兒子就要死了!”
黑伯詫異,說:“主子。這幾日王園打發李固,尋找一個與王器相像的男子。”
衛昕笑着問:“這個倒黴蛋是誰啊?”
黑伯認真地說:“是城北城隍廟一個叫恁三的乞丐,這乞丐有點低能兒,喜歡吃,父母早亡。”
衛昕想了想,說:“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大理寺卿吳升。偷換日子,定了嗎?”
黑伯壓低聲音,說:“十一月初七。主子,邵家派人去往北朔,與張依聯系上了。”
衛昕心裡窩火,說:“說了什麼?”
黑伯面露難色,說:“我們的人不敢靠太近。隻是看見張依把信遞給了他。”
衛昕笑着問:“截獲了嗎?”
黑伯小心翼翼地把信遞給她,說:“主子。您看。”
衛昕把信打開,摸了摸信紙,是宣紙。她看了看上面的字,臉色凝重。她把信納入懷裡,說:“你們密切盯住她,要是有人想要帶走她。那就讓她死在北朔。”
黑伯領會,說:“主子的事情才有點起色。現在主子忙着與王家鬥,這當口出這事,不能掉以輕心。”
衛昕眉眼一彎,說:“不愧是黑伯。我先回去。”
衛昕走在路上,發現有三三兩兩的流氓跟着她,面生的很。她不緊不慢地走着,一路上不止兩三個。她回到竹林寺,幾個流氓進入寺廟。
一個臉上長着黑痣的男子,說:“張經曆,你考慮好了嗎?”
衛昕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說:“你們是想讓我考慮什麼?”
男人吃着花生米,笑了笑,牙齒參差不齊。衛昕别開眼。
那個男人說:“你根本就不是張依,你是冒牌貨。”他湊過來,想碰衛昕的臉,衛昕躲開了。
男人自我介紹,“我叫秦義,住在城北的城隍廟。我們的意思,很簡單,隻要你幫助王大人。我們就不會騷擾你。”
衛昕感到好笑,說:“我不是張依,還能是誰?你們要我怎麼幫?”
衛昕看到他衣衫褴褛,他的指甲裡藏着黑泥。
秦義說:“你救出王器。”
衛昕啞聲失笑,說:“天方夜譚!王園真是老懵懂,怎麼請了你們幾個智障?你們這熊樣能辦個屁事?”
幾個男人生氣地發出聲音,衛昕感覺他們的聲音就像驢叫。
秦義氣憤地把花生米扔在地上,說:“兄弟們!這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