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宇文泰玩笑地說,“妙不可言。”
安慶,字則玉。他生性純良,青龍九年,他二十歲,前往東闵從軍,參與屯田工作,成績突出,做了清風縣令。三月,他的堂妹安棋嫁給趙王劉本,作趙王妃。婚後,安棋與趙王琴瑟和鳴,非常恩愛。
青龍十年,章德皇帝以張太後祈福的名義,要求趙王妃安棋奉身入道,出家作女道士,道号“自明”。同年五月,章德皇帝冊封安棋為安昭儀。
“先帝與安昭儀的□□戲碼,叫做爬灰。”宇文泰眼神流轉,“你可知道,安昭儀為何會怎麼快屈服?”
“那肯定是章德皇帝逼迫,以家人性命威脅。”衛昕眼神暗淡,歎了口氣,“先帝駕崩,安昭儀本可遣返回家,太後卻逼迫她自盡。”
“青龍九年,十月,一個深秋的夜晚。窦太後,當時是皇後窦歡。”宇文泰看向她,“邀請安昭儀前往宮中叙談,有皇後诏,昭儀不能不去。結果,安昭儀見到的是陛下。後來,一切就變得順理其章。”
“所以,安慶做到現在的位置。從青龍九年的清風縣令,青龍十二年的戶部度支員外郎,一路高升,不僅僅靠的是堂妹。”衛昕撫着手掌,“窦太後趕盡殺絕,安慶靠自身才能,有無世家扶持,很容易就有個意外。”
“一切盡力而為,盧雨這招下的真絕!”宇文泰眼神冰冷,“新仇舊恨,安家可能會算到窦家頭上。”
“目前,最重要的是驗屍。假如三公子是冤枉的話,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明。”衛昕點點頭,“雙管齊下,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
“屍體嚴加看管,隻怕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宇文泰思襯片刻,“看看父親怎麼想吧!”
“那倒也是。”衛昕順着話頭,“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亥時。
衛昕洗漱完畢,正準備梳頭,抹些香膏。
她聽見敲門聲,打開門,隻見宇文泰頭發滴着水,還給她遞了一張帕子。
“天冷的,不怕着涼?”衛昕笑着說,“你這人還真是,頭發你不能自己擦了?”
“不順手。”宇文泰坐在她的梳妝椅子上,“我這兩日,是要回家一趟,大概不能來陪你。”
“沒事。”衛昕給他擦着頭發,“中書令愛子心切,找你回來商量事情。你好不趁這個機會,好好陪幾日。”
“惟士惹出這一檔事,不隻是别人陷害有關。”宇文泰分析說道,“放蕩無行就是他的缺點。”
“慈母多敗兒。”衛昕說,“因為看重,所以溺愛。”
“诶,算了。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了。”宇文泰淺淺地笑。
“歌女籠玉現在何處?”衛昕突發奇想,“這個女子,可不能讓她死了!找個人,找間屋子,安置她。”
“她服了啞藥。”宇文泰眼神下垂,“顯然是有備而來。”
“無所謂。她活着就行。”衛昕看向銅鏡,“供詞而已,簽字畫押就行。”
“我差人查了她的履曆,她與房黎本是情投意合。”宇文泰轉過頭來,“一個月前,兩人卻斷的幹淨。”
“外部因素吧,房億幹預?”衛昕猜測說道,“講究身份吧。”
“不管怎麼說,她活着就行。”宇文泰點頭,“看管她的人說,她求生意志很淡薄,顯然對房黎的死很哀傷。”
“她有沒有親人?”衛昕說,“親情最容易撬開嘴,拿她家人試試?”
“她有個父親,我已經将他接過來了。”宇文泰歎了口氣,“他們住在小院子裡,現在就是看這個籠玉到底願不願意說。”
“驗了屍體,将報告給她看。”衛昕眼神明亮,“若是三公子冤枉,她指正三公子,就犯了假證和反坐之罪。按照律法,全家流放三千裡。”
“嗯。”宇文泰說,“希望屍體能說實話。”
說完,宇文泰站起來,後轉過身來,說:“走了。”
衛昕沒有說話,看見他走遠,又關上了門。
她看向自己的雙手,明明是幹淨無瑕,但是血迹已經蔓延。
她會不會變成那種人?
無情無義,不擇手段。
然後她重新坐回梳妝台前,抹了些香膏。銅鏡中的人,是她自己。
堅不可摧的,就她自己。
宇文泰于她而言,可有可無;有則會錦上添花;無則會自成一派。
她抹了香膏,将那支珍珠流光簪放在暗格裡。
她躺在床上,看見水紋帷幔,慢慢入睡。
十二月初八。
臘八節。
宇文泰帶着禦史台主簿梁鶴,來到城東的一處院子,走進去,看見籠玉和他的父親在喝臘八粥。
籠玉看着他,行了禮。她的父親站立一邊,感覺尴尬。
“老人家,不用拘禮。”宇文泰笑着說,“今日是臘八,你們父女能共享天倫之樂;我的弟弟宇文恒卻隻能待在監獄。”
籠玉的父親低下頭,神情慚愧。
“這件事情,關系宇文家族的生死存亡。”宇文泰眼神赤熱,“你們的安危,于我而言,那可是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