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攏垂，寒煙缥缈。

未央宮。

窦太後看着炭盆裡的火苗，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左右衛總是在皇宮整日晃蕩，弄得哀家心神不甯的。”窦歡撥着火苗，“皇帝這個頭腦簡單的狗，在這個關頭，将薄氏給廢了。”

“沒想到薄氏是個剛烈的主，平常她來請安時，總是逆來順受的。”松青姑姑說，“倒是讓奴婢心生幾分敬意。”

“宇文滬此舉，出其不意！”窦歡撥着頭發，“宇文府人才濟濟，令人生歎！”

宇文府。

宇文滬和幕僚們都坐在大廳裡。

“如今，我要求的官位，陛下盡以加封。”宇文滬眉開眼笑，後又緊皺眉頭，“現在讓我頭痛的是，四大節度使，會不會趁機入金城作亂？要不要做些準備？”

程華，郭酩，練宥坐在座位上。

仆人将大周地圖攤開，三位幕僚眼光彙聚于此。

丫鬟們忙前忙後，為幕僚和宇文滬上了茶水和點心。

北風吹得緊，蠟燭的光搖曳生姿。

大周根據地域劃分為四份，分别是北朔，南疆，東闵，西淩。金城作為大周的都城，西接南疆的敦州，東接南疆的端州，南接南疆的江州，北接西朔的樊城和北朔的涼州。若金城有任何危險，需要外軍支援，南疆節度使窦栾就可以三日長途跋涉，進入金城平亂。

這就是窦歡在後宮中，有恃無恐的緣由了。

“主公。”程華微微前傾，“如今，左右衛，左右金吾衛在金城巡防，加上城外的部曲，我們有三萬人。但是，主公，太後的兄長是南疆節度使窦栾，他有十萬兵馬，如果招兵買馬的話，數量隻會更多。”

練宥點點頭，說：“主公。我們應該再次擴大自己部曲，借機向聖上，要幾個校場。訓練兵馬，以備不時之需。”

“主公。若無聖上召命，四大節度使不能輕易入京。”郭酩笑臉盈盈，“主公現在是大司馬，何必太過心驚呢？”

“但還是要萬分小心。”程華看向郭酩。

“主公，禦史台在二公子手上，徹查朝中官員與外部節度使的聯系，可謂是易如反掌！”郭酩信心十足，“主公，我們先耐住性子。這次主公赢得如此漂亮，四大節度使會跳出來的。到時主公便可順手推舟，趁機摒除此害。”

宇文滬微微點頭。

“遠水救不了近火。”郭酩看向地圖，“大周有十二衛，現在四衛在我們手上。那八個衛，主公可得抓緊啊！”

“先以仁而立，再以恩而請，後以利而誘。”程華粲然一笑，“在無形中削弱他們的兵權。”

“屯田。”練宥笑着說，“先在金城實現屯田，後嘗試在西淩紮根，這樣就能萬無一失了。”

幕僚各有所長，宇文滬坦然地笑。

安府。

盧雨和安慶正在把酒言歡。

“我原以為薄皇後被廢，宇文家族名聲稍降。”安慶酒氣彌漫，“沒成想，大司馬竟然讓人擡着廢皇後的棺木就進宮去了。”

“澤玉。這金城的水深着呢。”盧雨看向酒杯，“現在金吾衛和内衛晝夜不停，不隻是立威，而是要清除對宇文家族不滿的勢力。”

“這太後這次按兵不動，我還等着她呢。”安慶皺着眉頭，“好沒意思。”

“那些女孩是平安無事。”盧雨笑着說，“楊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抄家，流放，滅口。”安慶擺擺手，“大概就這樣了。”

“我看不止楊家和房家。現在北朔四大家族都熄燈了。”盧雨眼光明亮，“新的家族要起來了。”

“可謂釜底抽薪。楊家這次侵地案和買賣案，房家的誣告案，崔家的婢女案，郭家的名單。”安慶膽戰心驚，“四大家族瞬間化為烏有了。”

“我們就是新的世家了。澤玉，我們的家族進駐北朔，對宇文家族可是有利的。”盧雨摸着胡子，“我們就是休戚與共。”

誰在吹火？

“說得好。”安慶自信地說，“皇帝若是被廢，我們就有機會。”

“皇帝就是傀儡罷了。”盧雨歎息一聲，“龍椅就是燙手。”

十二月十六日。

巳時，審訊室一。

獄卒将楊照帶進審訊室一。楊照滿面愁容。

宇文泰冷眼看着他，兩人四目相對。

“楊錄事，我們見面了。”宇文泰笑臉盈盈，“禦史台服務，還算周到吧？”

“我為階下囚，沒什麼好可惜的。”楊照低着頭。

“這些女子來自不同的地區。”宇文泰打開供詞，“你們是以給富貴人家做女紅，将這些女子诓騙過來的？”

“不是。最主要是聖上擇選女子，要從這些女子中挑選。”楊照不以為然。

“你們明明誘拐良家女子，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宇文泰訓斥說道。

“皇帝到處擇選女子，你以為那三元丹是怎麼來的？”楊照微微一笑，“我們是替聖上分憂。”

“好。”宇文泰粲然一笑，“我會将你的供詞送呈禦前。”

宇文泰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審訊室。

“你不問了？”楊照詫異地看向他。

宇文泰站定，轉過身來。

“你不是說是陛下讓你們楊家幫忙遴選的嗎？”宇文泰笑容陰冷，“陛下會理解你們的苦心。”

“不管我說什麼，你們隻是走流程。”楊照恍然大悟，“北朔四大家族已經倒台，宇文泰，你以為你們真的勝券在握嗎？”

“呵。”楊照不動聲色，“北朔倒台，節度使的兵馬就會駐紮在涼州。金城可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