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眼神幽冷,示意杜文關門。
“大人。金城城東開了一家私炮坊。”杜文語氣坦然,“私炮坊的東家是戶部尚書溫衡。”
宇文泰雙眼掠過一絲陰骘。
戶部尚書溫衡,字魚容,定州人。他是趙王劉本的知己好友。
宇文泰想,溫衡并沒有牽涉在聯名名單之中。溫衡和趙王都是想當黃雀。他忽然想起來,他與衛昕說起邱蘭心私會黑衣人的事情,那個香囊寫了“本”字。
趙王的名字叫作劉本,私炮房的主人是溫衡,溫衡是劉本的門人。
宇文泰握緊拳頭,半晌,語氣陰冷:“這個南疆人叫什麼名字?還交代了些什麼?”
“回大人。這個人叫作易興,是窦栾的侍衛。”杜文一本正經,“為首的人叫作言狀,是窦栾的謀士。易興看見刑具上面的鐵鏽和血斑,還有這幾日那些犯人的受刑情景,吓得那是魂飛魄散。他是主動交代的,這些炸藥都是在私炮坊寄存。”
“嗯。那永達,輔興,萬年,延壽這四個縣,他們都是把炸藥藏在寺廟,和街坊中嗎?”宇文泰開口問道。
“這四個縣都有涉及。”杜文低下頭,“前兩日,金吾衛巡查的時候,有空洞的竹筒,曾經報與我聽。我覺得它是空的,就......”
宇文泰不動聲色地看向他,杜文“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大人。下官失察,請大人降罪。”杜文跪下磕頭。
“要是金城死一個百姓,你的罪名就多一分。”宇文泰眼神狠厲,“這種事情怎麼能馬虎呢?”
“是。”杜文低着頭。
“起來吧。你還算聰明,審問了南疆人。”宇文泰語氣溫和,“敬虞,你跟了我這麼久,從基層上來的,更應該想着百姓。”
“大人說得對,敬虞明白的。”杜文慢慢起了身。
“硫磺,木炭最近使用的人多嗎?市舶司會有記錄的。”宇文泰眼神狠厲。
“是。下官立即前往市舶司,然後查問金城所有的藥鋪。”杜文說。
“嗯。下去吧。”宇文泰說。
硫磺和木炭是炸藥必不可少的配方。
戍時。
太尉府,正廳。
宇文泰來到正廳,身後是兩名已經招供的大臣。
兩位大臣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側躺在擔架上,不停地叫喚。
他們看見宇文滬,态度謙卑,說:“罪臣參見太尉。”
宇文滬穿着鴉青色素面刻絲夾袍,戴着壁玉流雲冠。
夜晚寒冷,碎瓊亂玉[1]。
宇文滬的肩上雪花飄散。
“孩兒見過父親。”宇文泰行禮說。
“嗯。來人,将兩位大臣擡進暖房,熱茶伺候。”宇文滬吩咐說道。
仆人将兩位大臣安置在暖房中。
宇文泰跟着宇文滬進入正廳,房門關上。
“父親。這兩人分别是左威衛的從六品長史魏穗,戶部金部司從六品員外郎顔夕。”宇文泰說,“這兩個人都是簽了名字的,但是沒有與南疆使臣聯系。”
“嗯。”宇文滬喝着茶。
“父親。城東有一家私炮坊,是挂靠戶部尚書溫衡。”宇文滬眼神誠懇。
“溫衡是趙王劉本的門客。”宇文滬眼神流轉,“邱蘭心是劉本的情人。”
“我派人暗中跟蹤邱蘭心,看見她與一個叫作夜莺的人接觸。”宇文泰正襟危坐,“夜莺将她的香囊丢棄,香囊上刻的是一個“本”字。”
“看來趙王劉本是志在參與的。”宇文滬眼神狠厲。
“父親,我認為,我們該動一動戶部。”宇文泰語氣沉重,“上次戶部度支司從五品郎中費易的黃金案,戶部卻全身而退。”
“嗯。既然劉本讓邱蘭心動了皇後,我們該給他一份回禮。”宇文戶笑裡藏刀,“你派人觀察幾日,看看私炮坊的動靜。”
“是。我已經叫人查抄藥店的硫磺,木炭。還有司舶司最近有無異常的貨物往來。”宇文泰說。
“逾明,你做得很好。”宇文滬贊賞說道,“聖上喜歡看煙花,你還要摸查一下宮内的煙花情況。”
“現在,新年将至,劉離不能出一丁點問題。”宇文滬眼神流轉,“逾明,他還不能死。他對我們有用。”
“是。孩兒立即去辦。”宇文泰說。
房門一開,宇文滬吩咐管家:“将那兩個人擡進來見我。”
“是。”管家領命而去。
仆人将兩個擔架擡了進來,旁邊燒了火爐,還有熱水。
正廳的氛圍是暖氣甚濃。
顔夕被打得臉青鼻腫,魏穗被毆打得頭發變白。
就這麼兩日,金城翻天覆地。
三人沉默不語。
“太尉。我隻是簽了名。”顔夕打破僵局,口齒稍微慢些,“這湯哲讓我們簽名,很多人都簽了名,我無能為力呀。”
魏穗聽聞,不停地點頭,眼神就如同一隻被抛棄的可憐小狗。
“太尉。我一個小小的從六品員外郎,怎麼能和太尉相提并論?”顔夕誠懇說道,“皇帝這副樣子,我們朝中誰不知道?但是,劉姓的天下,我們要博個忠名,我們隻能俯首稱臣。”
“私炮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宇文滬放出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