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歡一襲寶藍色牡丹紋長襖,耳上别着赤金垂心耳環,梳着單羅髻。
“姑母。”窦媖說道,“這次北朔的災患為何如此險峻?”
“你覺得呢?”窦歡眼神流轉。
“糧食不夠?各方面的資源皆不足。”窦媖試探說道。
“你坐下。”窦歡拉着窦媖的手,“你是個實誠孩子,可明白人心不穩?”
窦媖搖搖頭。
“赈災,赈災。赈的是民心。”窦歡徐徐道來,“你說災民會感謝誰?你給她一些糧食,她得到糧食;就會問你要一床被子,她得到被子。她隻想得到更多。”
窦媖開始皺着眉頭。
“災民是不會滿足的。”窦歡說道,“沒有糧食,就會鬧起民變。張依等人安排帳篷,安排糧食,本身已經是做得很好。但是,糧食籌集不夠,百姓會想到這些官正在挨着肚子嗎?他們會将滴水之恩推翻,接踵而來的就是怨氣了。”
“您是說,這些災民還會鬧起來嗎?”窦媖問道。
“張依想去東闵調糧食,糧食都被我們窦家人悉數買去。”太後绛唇微啟,“宇文泰隻能調兩千斛糧食。他們沒有糧食,肯定是要購買糧食的。”
“然後我們再出幾倍的價錢賣出去?”窦媖問道。
“一部分賣,一部分捐。”窦歡微微一笑,“現在南疆需要捐贈兩千斛糧食,我們已經将東闵的糧食買來了,放一部分出去,那是捐給官府的。”
窦歡不愧是花匠之女,人比花轎。同樣的糧食,在南疆反手賣出去,還可以翻好幾倍呢。同時,買賣糧食,買房存在一定的風險。要是糧食在運送途中出任何差錯。
皇帝會如何想?官員會如何想?
窦歡陰冷地笑。
次日,午時。
宇文泰帶着兩千斛糧食,三千張棉衣,以及一千五百張棉被到達杏州。
安慶等人來到杏州邊界迎接宇文泰等人。
“二公子。”安慶眉開眼笑,“辛苦二公子親自押送糧草。”
“不敢當。”宇文泰左顧右盼,尋找衛昕的身影。
“雲舒他們正在善和縣粥場分發粥水。”安慶說道。
“多謝。”宇文泰急忙跑去善和縣。
他在遠處已經看見衛昕的身影。
衛昕穿着單薄的棉衣,手和臉冷得通紅。
衛昕埋頭分粥,說:“下一個。”
一隻指節分明的手遞過一個粥碗。
衛昕給空碗盛滿了粥,然後遞過去。
兩人四目相對。
衛昕眯着眼,感覺不太真切。
“雲舒,是我。”宇文泰笑臉相迎。
“是你,真的是你?”衛昕笑着說。
“我親自押送糧食。”宇文泰給她披着披風。
兩個時辰後,兩人給災民分發完粥水,坐在廟宇的台階上聊天。
“明日,我們要每個縣新增三個粥場。”宇文泰正色說道,“明日,我們去一趟西淩,說說糧食問題,然後就可以回京。”
“這麼快?”衛昕擦着臉上的汗,“糧食運到北朔,是不是基本上就可以了?”
“嗯。然後就是災後重建的工作。”宇文泰說道,“到時,朝廷撥款,讓工部的人來,看看災民的經濟損失。維修房屋,經濟賠償。”
“我聽說,太後要每個部落,捐兩千斛糧食。”衛昕皺着眉頭。
“西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宇文泰說。
“逾明,我現在擔心的是東闵。”衛昕眼神冰冷,“邵海說東闵的糧食讓太後悉數買去。”
“她想高價售賣糧食?”宇文泰一錘定音。
“我也是這麼想。”衛昕歎着氣,“這萬一出什麼差錯?”
“沒事。明日我們就前往西淩。”宇文泰看向遠方,“我和西淩的其它世家談談。”
“好。”衛昕笑容明媚。
“你的披風呢?”宇文泰問道。
“有一位婦人生了病。我看她衣裳單薄。”衛昕揉着自己的肩膀,“就給了她。”
“這凍瘡,一會我讓大夫給你瞧瞧。”宇文泰拉着她的手。
“不用,不用。”衛昕擺着手,“這大夫還要給很多百姓看病,我這點小事,就不勞煩了。”
宇文泰給她的手纏上紗布。
衛昕和宇文泰走在路上,然後兩人繼續給災民搭帳篷,建立粥場。
“喲?”邵海陰陽怪氣,“這不是尚書右丞相嗎?”
“邵公子,糧食運到了嗎?”宇文泰問道。
“哼。”邵海說道。
兩人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雲川,現在太後要求東闵捐獻兩千斛糧食。”衛昕揉着眉間,“你還是寫封信,籠絡一下東闵的世家。還有,你要派個心腹,前往東闵,運調糧食。”
“哦?”邵海粲然一笑,“你要和我一塊去東闵嗎?”
“這次不行。”衛昕說道,“我明日和逾明去一趟西淩,要籌集糧食。”
“你不是說,要與我去東闵嗎?”邵海說。
“我說的是月底。”衛昕拍着酸麻的左手,“等現在這個赈災的事情辦好了。我月底和你去東闵。”
“雲舒,你去東闵做什麼?”宇文泰問道。
“私事。我們倆的私事。”邵海說道。
“上次,日落飯店有個人去了東闵。”衛昕正色說道,“害得我們損失一大筆錢。”
“你真是個錢奴!”邵海不懷好意。
“窦太後才是錢奴!”衛昕反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