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悲涼,冷滴芭蕉。[1]
宇文泰在雨中騎着馬,沒有鬥笠,沒有蓑衣。
他回到張宅,一聲不吭。
衛昕在房間裡收拾行李。
“主子。”芸香說道,“二公子回來了,渾身濕透。仆人拿着幹淨衣服給公子,公子沒有反應。”
“他身子好得很。”衛昕将衣物放進箧笥。
“主子,還是去看看吧。”芸香眼底透着不安,“或許公子不想你離開的,還是有什麼難處。”
“行吧。”
衛昕來到大廳,看見神情不悅的宇文泰。
“喂,去換衣服。”衛昕将衣服扔在他身上,“你換完衣服,再說。”
未時。
衛昕閨房。
宇文泰洗漱完畢,換着一身幹淨的衣服。
“桌面有姜湯。趁熱喝了。”
宇文泰神色溫柔。
“是芸香叫廚房的。”衛昕收拾書本,“我是沒這閑工夫的。”
宇文泰喝完姜湯,說:“你就真的要走嗎?”
“二公子,瞧您這話說的,金城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嗎?”衛昕反問道,“這吏部牒文是要我去敦州赴任,我還以為是并州呢,這樣我去到那裡,直接向閻王爺報道了!”
“雲舒。”宇文泰說,“我怎麼可能讓你去送死呢?”
“窦栾去敦州,也許一日,兩日就到了。”衛昕說,“我還要感謝宇文家族的大恩大德,起碼讓我多活幾日呢!”
宇文泰幹咳幾聲。
“身子不舒服,就去叫太醫。”衛昕一臉嫌棄,“我沒有多餘的銀子,你們宇文家族家大業大,看病的錢你們出啊!”
“你......”宇文泰雙眼通紅,咬着牙。
“那份吏部牒文記得簽字。”衛昕提醒道。
宇文泰簽完字,說:“兩日後,你離開金城。”
“是。”衛昕行禮如儀。
宇文泰緊握拳頭,離開房間。
戍時。
邵海與邵令,以及範曾,還有陳庭幾人來到張宅。
張宅,正廳。
“你要去敦州?”邵令說,“窦歡一死,窦栾集結大軍,已經向金城進發。這太危險了!”
範真說:“雲舒,你和大将軍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這樣,我去勳國公府,與宇文泰說,叫你在大理寺當差。”陳庭喝着茶,“再不行,貶兩級,你做個錄事。南疆瞬息萬變,尤其你是宇文家族的門人,窦栾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吏部牒文已經發下來。”衛昕坦然說道,“怎麼可以朝令夕改[2]?”
“雲舒,我早就說過宇文泰不靠譜。”邵海搖着頭,“這吏部把我弄到大理寺,任從七品主簿,掌大理寺印章、檔案管理等。”
“這世家弟子就是不一樣!”陳庭不以為然,“我和雲舒升官還要靠查案,你随随便便指個證,就能當上七品官。”
“我是這麼多年讓人壓着!”邵海反駁說道,“不然,我就是五品官了!”
“你這不是好事嗎?”衛昕眼神溫柔,“還升官了!”
“雲舒,還是和他說說吧。”邵令眼神真摯,“何必現下掙個高低?如今,世道艱難,你去敦州,别人到處給你穿小鞋!防不勝防啊!”
“既然已經這樣,順其自然吧。”衛昕說道,“我九月十三日,就要離開金城,船票我買好了,是巳時的!”
“你心意已定,我不再多說什麼了!”邵令拉着她的手,“到時我們去送送你。”
“那就多謝了。”衛昕笑臉相迎。
邵令一行人離開。
“黑伯說什麼了?”衛昕問道。
“敦州的張家依然如舊,張佳有一處宅子。”芸香說,“主子可以去那裡落腳。”
“我随主子一起。”芸香說。
“不必了。”衛昕拉着她的手,“我要你做我的眼睛,留在金城,留意邵家,顧家,以及陳庭的動向。”
“公子會不會?”芸香說,“我在張宅不方便。”
“你要是不能留在張宅,可以找邵海。”衛昕撫摸她的臉,“他會幫忙的。”
“主子,我舍不得你。”芸香流着眼淚。
“我也是。”
兩人相互擁抱。
九月十二日,未時。
“主子,丁夫人求見。”管家說道。
“快請進來。”衛昕說道。
丁妠一身鵝黃色祥雲紋绫羅齊腰襦裙,搭配翠玉圓形耳環。旁邊還有一個小女孩,大概九歲十歲的模樣。
“丁夫人。”衛昕笑臉相迎。
“雲舒真是見外了。”丁妠粲然一笑,對着小女孩說,“叫二嬸。”
“丁夫人,我已經不是......”衛昕說道。
“二嬸。”小女孩行禮如儀。
“雲舒,這是宇文沅。”丁妠介紹道。
“精緻可愛,再過幾年,就是美人了。”衛昕稱贊說道。
宇文沅害羞不已。
“哪個元?”衛昕問,“為首的?”
“不,是加了水的。”丁妠笑道。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3]”衛昕眼神流轉,“品德高潔優雅。好名字。”
“是太尉取的。”丁妠喝着茶。
“國公爺取的,必定是最好的。”衛昕笑容溫柔。
“雲舒,你要去南疆赴任?”丁妠開誠公布,“沅兒,去别處逛逛。母親要與你二嬸說說話。”
“芸香,帶女郎去花園遊玩。”衛昕吩咐說道。
芸香帶着宇文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