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窦栾摸摸肚皮,他沒了兒子,沒了妹妹。
狂躁不已,一下子老了十歲。
窦栾打了個哈欠,看向胡知,說:“本大帥要去睡會兒!兒郎們殺了陳校後,要将他的腦袋泡在酒缸裡。”
胡知神情緊張,點點頭。
窦栾踏着金絲棉鞋,踏入房間。
柴房。
衛昕和陳理的口鼻都用手帕遮蓋。
“油布用得差不多。”衛昕看着熊熊烈火,轉過身來,看向一邊未被火勢吞噬的牆壁。
衛昕拉着陳理走到這面牆,她敲了敲牆壁,然後搖動開關。
水一下子就出來了。
衛昕急忙掠過去,讓水噴灑牆壁。
火勢慢慢小了。
房梁坍塌,衛昕拉着陳理躲過去,她踏着木箱,爬上屋頂。
外面的人迹散漫,四處逃散。
陳理順着房梁殘壁爬上去,衛昕拉着他上到屋頂。
兩人順着懸山頂滑下來。
窦栾眼皮沉阖,呼吸的速度極其均勻,肚皮上的衣服掀起來。
一個黑衣人正走過去。
他拿着刀,插入窦栾的腹部。
隻聽見窦栾苦叫一聲,說:“誰?”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窦栾一個拳頭,将黑衣人翻倒在地。
窦栾站起來。
“曾谙,你這個小奴!”窦栾咬緊牙關。
他的腹部如同一個巨大的圓盤,現在圓盤正張着血盆大口。
突然,曾谙聽見背後有人。
原來是胡知。
胡知拿着一把長刀,手起刀落。
血色噴染,濺到地闆上。
窦栾的頭圓滾滾的,死不瞑目。
曾谙扶着腹部,看了看胡知,沒有言語。
他飛快地跑出去。
曾谙迎面就撞上衛昕等人。
衛昕護着陳理,走到面前。
“公子,你沒事吧?”曾谙說。
“曾谙,是父親到了嗎?”陳理攙扶着曾谙,“母親來了嗎?”
“夫人讓窦栾關在客房裡。”曾谙看了衛昕一眼。
一個月前,宇文泰曾經給衛昕查看校事府派往各地校事的名單。
曾谙的化名叫作梁懷安,現在是端州陳家的侍衛。
“诶。”陳理看到曾谙的衣袍滴着血,“你去做什麼了?”
金城,勳國公府。
書房。
宇文滬喝着茶,說:“我派去窦栾府邸的校事,已經殺了窦栾。”
“張依從柴房裡逃出來,順便還救了陳理。他們已經會和了。”宇文滬不動聲色。
“多謝父親。”宇文泰說。
“張依下了船,這張依任職的事,我沒有特意宣揚。”宇文滬說,“很明顯,有人想借刀殺人,借着窦栾的手,殺了張依。”
宇文泰沒有回話。
“那個校事會保護張依,将其送回敦州。”宇文滬說,“你該收收心了。”
“父親,我的心在這。”宇文泰正色說道。
“不。”宇文滬背着手,“你的心跟着張雲舒,去了并州。你還專門下道令,隻為救她?”
“父親。”宇文泰跪在地上。
“建城梁家有意借窦家的手,絲線絲綢的生意,千絲萬縷。”宇文滬摸着胡子,“你們成婚,這織錦坊,司衣司的動靜,我們先要入,才能探。”
“你與她如何相處,就取決與你。”宇文滬摸着額頭,“張依會留在敦州。窦栾的門客,在窦栾死的那一刻,便投向陳校。”
“陳校就是新的南疆節度使。”宇文泰眼神冰冷。
“南疆就剩下顧家和陳家相互嘶啞。”宇文滬說,“衛昕想要跟随衛炎的步伐,改革南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改革南疆,首先就是要取消農奴籍貫。”宇文滬眼神流轉,“那就看看衛昕有多少條命了?”
“我沒興趣。”宇文泰說。
“她若死了,我作為你父親,這麼多年的了解。”宇文滬說,“你會随她去的!”
宇文泰緊閉雙眼。
“你放心,她不會有事。”宇文滬說,“敦州校事既監視她,也保護她。”
“你安心籌辦你的婚事。”宇文滬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陳校頭戴鐵胄,穿着鐵甲,以及圓頭高勒靴。[1]他端坐在窦栾昔日坐着虎皮椅子上。
他現在成為新一任南疆節度使。
大周的老虎,再一次俯卧在南疆的血骨上。
下面跪着的是窦栾昔日的幕僚們,仆人們。
胡知将窦栾的頭顱,用白布包裹着,扔在地闆。
“南疆新虎!”胡知雙手舉高,谄媚地說。
“南疆新虎!”幕僚們的聲音層起彼伏。
衛昕與陳理來到大廳。
“嘉志,你怎麼弄得灰頭土臉的?”陳校關懷問道。
“父親。窦栾意圖用火燒死,我九死一生,終于見到父親。”陳理行禮如儀。
陳校點點頭,轉眼看向衛昕。
“敦州開化縣縣尉張依,參見大帥。”衛昕行禮如儀。
“你就是新來的縣尉。”陳校微笑說道,“你受驚了。”
“隻要公子無事,下官不礙事的。”衛昕禮貌回答。
“夫人呢?”陳校看向仆人。
言狀将窦思帶到正廳,她神情萎靡,驚吓過度。
“夫人,是我。”陳校安撫她,“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