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代松吐着血,口齒不清。
若樸看着戚代松自戕的情景,淚流滿面。
“明庶,吐出來。”若樸攥着他的肩膀,“把刀片吐出來。來人,戚代松自戕,快來人!”
戚代松瞳孔開始發散,眼神飄忽不定。
幾名獄卒急忙将戚代松帶離水牢,來到旁邊的茅草堆。
一名醫館緊急救治戚代松。
衛昕恭恭敬敬地将照身貼遞給士兵。
“将面紗摘掉。”士兵迫不及待。
衛昕緩緩将面紗摘掉,露出一張臉。
幾名守關士兵強忍笑意,将衛昕的臉頰與照身貼比對。
照身貼寫着:喬真,女,青龍一年,西淩平城人,歌姬,年方二十三。
衛昕的眉毛一高一低,而且粗黑。她的膚色黑黃,左臉還有些斑點。幾位士兵粗略地對照她與照身貼的模樣。
“把你的通行證拿出來。”一個高瘦士兵煩躁地說。
衛昕雙手奉上通行證以及船票。
“你是去往康城當歌姬?”高瘦士兵說,“你既然會唱曲,高低唱兩句吧。”
衛昕左右盤算,現在全城都在通緝她,不會如此順利蒙混過關。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1]”衛昕清着嗓子,歌聲婉轉,“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2]”
衛昕還想繼續唱。
“行了,模樣這麼醜,唱歌這麼好聽。”一個身材略為肥胖的士兵說,“下去吧,這張臉真難看。”
衛昕行禮如儀,然後重新戴上面紗,将照身貼與通行證放回包袱裡。
“刀片劃破他的舌頭,戚縣令含着血,刀片已經到喉嚨。”醫官唉聲歎氣,“老夫無能為力。”
戚代松瞪大眼睛,口齒張開,還漫着血。
陳莊。
“你怎麼回事?”陳校一腳踹向胡知,“戚代松的手袖裡怎麼會有刀片?”
“是下官失職。下官派衙役将他全身上下都搜查過了。”胡知說道。
“确定嗎?”陳校問道。
“千真萬确,如果您不信,我一頭撞死在這牆壁上。”胡知跪着說道。
“若樸,這個賤人。是她幹的。”陳校說,“我以前讓戚代松去殺若樸,戚代松沒有下狠手。這次反倒讓若樸反殺。”
“大帥,我們全城搜索,還是沒有找到張依。”胡知說,“我們已經嚴查去往金城,還有西淩各城的船票,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你們将戚代松的屍體放在碼頭旁。”陳校陰森森一笑,“我要看看張依會不會忍心讓她的同僚暴屍碼頭!”
“下官這就去安排。”胡知說。
衛昕跟着其他百姓接受士兵第二輪檢查。一個戴着綸巾的男子在衛昕前面。他鬼鬼祟祟地,左顧右盼,衛昕看着他沉甸甸的包裹。
黃金!
“你怎麼眼神閃爍?張依是不是與你有關聯?”一個士兵說,“捉走,一會交給胡知大人。”
一個戴着綸巾的男子跪地求饒,說:“冤枉啊!大爺,我這裡有黃金,大爺,分給你們吧。”
“這一點點黃金打發我們,你把我們哥幾個當乞丐?”一個嘴唇厚實的士兵說道,“帶下去!”
衛昕眼不斜視,将照身貼與通行證遞給士兵。
“摘掉面紗。”士兵神情不甚耐煩。
衛昕慢慢擡起頭,讓士兵仔細比對樣貌。
“行了,下去吧。”士兵說道。
衛昕準備登船,看見幾名士兵将戚代松的屍體架在碼頭旁,用繩索吊着。幾名士兵還嘻嘻哈哈。
她強忍着淚水,右手緊緊攥着通行證與照身貼,嘴唇忍不住顫動。
幸虧她帶着面紗,她強迫自己視線轉移,看向去往康城的輪船。
巳時。
南疆敦州去往西淩康城的輪船已經到達,衛昕讓守衛士兵檢查行禮,照身貼,通信證,以及去往西淩康城的船票。
她順利登上輪船,進入船艙。衛昕在靈秀号房,吃着幹糧,看着船上的風景。
衛昕悄無聲息地流着眼淚,靈秀号房隻有她一人,但是她仍然還是要壓抑自己。
戚代松。一個翩翩世公子,為了她,為了敦州的百姓,隻能暴屍碼頭。
她雙手掩着面,不到一會兒,她重新端坐起來。
衛昕想,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想盡辦法地活下去。她生的機會,是戚代松用生命為代價。她擦擦眼淚,立即警覺起來,不知道還有多少雙眼睛在秘密關注着她?
金城,校事府。
未時。
玉鱗瑤甲。[3]
張琛與郭濟正在走廊處跪着。
餘白進入校事府書房,行禮如儀:“見過主子。”
“起來吧。”宇文泰正在看着案卷。
“主公。張副使與郭佥事還在跪着。”餘白試探說道,“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主公還是要謹慎啊。”
“我可沒有讓他們跪在那。”宇文泰說,“戚代松自戕,一半是生無可戀,一半是校事府無能所緻。張依現在到處讓人通緝,日落飯店的人我們聯系不上。”
“主公,如今陳校拘押若樸縣主,且韓王要求見主公。”餘白說道,“君臣一心。主公還是盡早謀劃。”
“嗯。”宇文泰說,“讓他們回去吧,休息三日,順便送他們一些傷筋動骨的藥。你知道的。”
“屬下遵命。”餘白說道。
餘白出了書房,看着張琛和郭濟,說:“兩人大人受委屈了,快快請起。主公痛失好友,一時意氣所緻。”
身邊的侍衛分别攙扶張琛與郭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