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宇文泰眼神流轉,“陳校本來就是殺人如麻,戚代松身死,尚且屍骨不全,這是其一;敦州與金城僵持半年,且陸軍與水軍瘟疫肆行,這是西淩與南疆世家的手筆,你去敦州,查探一二本就在行,這是其二;今日你與他磋商,他本分便宜都沾不得,且金城的戶調式改革正在試行,若樸在他手裡如同一張廢牌,你與他談買賣,你可談可不談,他卻被動,這是其三。”
“聽說,你帶了個禮物回來?”宇文泰饒有興趣。
“格桑,進來吧。”鄧先對宇文泰說道,“這是格桑,原先開化縣的衙役。”
“格桑,快見過穆國公。”鄧先說道。
“格桑參見穆國公。”格桑行禮如儀。
“起來吧。”宇文泰說道,“賜座。”
“張依在開化縣實行戶調式制度,遇到什麼阻力?”宇文泰問道。
幾人坐在位置上。
“世家不肯交地。”格桑說道。
“難道張依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嗎?”宇文泰挑着眉道。
“屯田工作,官八民二。”格桑說,“大部分農奴知道張縣尉是好人。但是,我們種了這麼多糧食,官府和世家一哄而起,我們還有什麼剩餘的糧食?”
“所以才發生易子而食的慘劇。”宇文泰點點頭,“張依最先采取的屯田制度是多少?”
“官六民四。”格桑道。
“這是屯田最理想的制度。”宇文泰說道,“虎宿衛是張依争取而來,陳校父子沒有懷疑張依的用心嗎?”
“有。”格桑說道,“陳理對張縣尉癡心一片,後來感覺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宇文泰問道。
“張依的戶調式制度是包括地租,且糧食。”格桑說道,“戶調式制度開啟,世家就拼命買地,再加上祖上的地。這一塊那一塊,戚縣令叫陳理交地,陳理左看右看,根本就不想交。”
“因為塊塊都是風水寶地。”宇文泰戲谑道。
“問題就是這樣。”格桑說道,“好的東西是不會留給我們這樣身份的人。”
“有些地則是不毛之地。”格桑說,“然後世家與農奴開始扯皮,世家說是你們這些農奴不會種地。農奴隻能拼命證明自己,問題是土地荒涼,莊稼根本就種不上。”
宇文泰料想問題之多,沒想到這樣多。世家的扯皮,農奴的卑微,還有各種條條框框,限制着農奴。
“格桑,日後你就在穆國公府。”宇文泰說,“你把你的所思所想,與校事府校事說,讓他們編輯成冊,畫成圖本,傳給校事府與禦史台上下官員。”
“多謝穆國公。”格桑行禮如儀。
“餘白,他跟着你。”宇文泰指着格桑,“你教教她國公府的規矩禮儀。”
四月初五。
金城。
《金城各縣田畝戶調式制度》在金城的永達,輔興,萬年,延壽縣如火如荼地進行。
永達縣,李府。
“宇文泰簡直癡心妄想!”李嚴破口大罵,“我堂堂正三品工部尚書,要我交地100頃。”
金吾衛将士拿白布條堵着李嚴的嘴。
“宇文泰謀逆篡國。”李嚴嘴裡吐着布條。
“押進禦史台。”杜文說道。
“你就是宇文泰的狗!”李嚴繼續罵道。
妻兒老小哭作一團。
輔興縣,顧家。
“父親。”顧充說道,“宇文泰現在到處捉人。”
“宇文泰雷厲風行,手段鐵腕。”顧分喝着茶,“遂生,做事就是如此。你不狠,别人更狠。”
“朝臣内外均要彈劾宇文泰。”顧充說,“父親,不如我們......”
“時機未到。”顧分眼神冰冷,“我們還是先按照宇文泰的意思,交地。”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1]
康城。
平陽侯府。
“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2]衛昕正在唱歌。
衛昕一襲銅綠色齊腰襦裙,梳着淩雲髻,戴着面紗。
“不錯。”鄭夫人拍着手掌。
“你們退下吧。”鄭夫人眼神溫柔,“喬真,你留下吧。”
舞姬們各自行禮,然後退下。
喬真是衛昕的新身份。
“夫人。”衛昕行禮如儀,“兩人面對面坐着。”
“你的樣貌還是可惜了點。”鄭夫人喝着茶。
鄭夫人一襲銀線缂絲蘭花裙,梳着堕馬髻,戴着琥珀鐘型耳環。她清冷淡雅,大概三十歲左右上下。
“喬真,穆國公會在十一月左右前往康城。”鄭夫人說道,“我自作主張,想将你引薦給穆國公。”
“夫人,我如此樣貌。”衛昕害羞道,“隻怕國公爺會不中意。”
“怎麼會?”鄭夫人說,“你隻不過臉上有些雀斑。九月,籠玉夫人會過來我們侯府。老頭子糊塗鬼,和他說多一句,我就想拿刮他耳光。耳聾昏聩,懵懵懂懂的。”
平陽侯已經年逾古稀。鄭夫人風韻猶存,家中大小事務都是她操持。
“籠玉夫人是誰呀?”衛昕試探道。
“诶。”鄭夫人熱情說道,“正六品武庫中尚署令梁鶴的妻子。梁鶴可是穆國公府的得意門人,我們現在托關系,還得透過他的夫人呢。”
“哦。”衛昕讪笑道。
“穆國公将梁怡趕回建城老家。”鄭夫人陰陽怪氣,“阿真,我與你講,穆國公在金城試行戶調式農奴改革。殺了不少人,三族九族輪流來。喲,這風不知什麼時候刮到康城?”
“是嗎?”衛昕喝着茶,“穆國公手段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