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
宇文泰帶領軍隊回到金城。
酉時。
秦王府,衛昕院子。
宇文泰沐浴完畢,穿着一襲石綠色缂絲廣玉蘭紋長衫,頭戴白玉冠。
婢女仆從魚貫而入,布置飯菜。
桌面上擺着豬油煎肉澆蓋飯,賜绯羊,油餅,煎白腸,翡翠白玉湯等。
衛昕給他舀了一勺湯。
“羊意濃懷着身孕。”衛昕正色說道,“你不要以謀叛罪給邵海定罪。”
宇文泰看了她一眼。
“不隻是為了羊意濃。”衛昕說,“畢竟邵海沒有鬧出事情。”
“他帶領十萬兵馬在定州駐紮。”宇文泰眼神冰冷。
“我知道。”衛昕眼神流轉,“但是邵海已死,且這十萬軍隊沒有踏過并州。”
“他要這麼做。”宇文泰說。
“事出有因。”衛昕直截了當,“我們逼他這麼做,就在這一念之間。”
宇文泰别過臉。
“換做是你,在他這個位置上。”衛昕眼神妩媚,“你隻會更決絕。”
“你在幫他說話。”宇文泰言簡意赅。
“一個死人,足以穩定民心。”衛昕看向他,“他有功有過。你說邵海反,并沒有明顯的迹象。他死了,南疆危機已除。”
宇文泰深吸一口氣,喝着湯。
衛昕舀了一勺飯在碗裡。
“他死得不冤。”宇文泰說。
“東闵匪徒潛入軍隊,勒死了他。”衛昕說,“軍隊沒有發生嘩變,沒有要讨伐秦王。”
“他的話怎麼解釋?”宇文泰吃着羊腿。
“揪出内鬼。”衛昕說。
“有人相信嗎?”宇文泰皺着眉頭,“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大家都不相信。”
“勒死邵海的那個人怎麼處理?”宇文泰說。
“加官進爵。”衛昕說,“參與這件事情的那幾個士兵,都要加官進爵。”
“矛盾。”宇文泰站起身來,“人心如何能服?”
“匪徒勒死邵海,兵士來不及施救,但是處理了匪徒。”衛昕看向他。
“滿嘴謊言。”
“你為了削兵權。”衛昕正色說道,“韋汾,常康,邵海都死了。這三條人命,就是你打赢東闵人心的仗。韋汾居功自傲,該殺;常康污蔑主将,受人唆擺,意圖叛逆,該殺;邵海自以為是,意圖割據,該殺。”
宇文泰轉過頭,看向衛昕。
“你這麼做,是對的。”衛昕說,“你是權臣,要把自己這點心思公之于衆嗎?幕僚怎麼看你?将士怎麼看你?百姓怎麼看你?”
宇文泰沉默不語。
“君主卸磨殺驢。”衛昕坐得端正,“這些心思袒露無疑,以後臣子做事就會束手束腳,不能放開去做!”
宇文泰舒了口氣。
衛昕吃着飯,說:“常康受人蒙蔽,幡然醒悟,其家人不予追究。”
“嗯。”宇文泰回到位置上,“容我再想想!”
衛昕微微一笑。
亥時。
衛昕沐浴完畢,穿着白綢竹葉圓領中衣,正在梳着頭發。
宇文泰推門而入,拿着一塊幹淨的手帕。
“雲舒。”宇文泰看着她,“有沒有想我?”
“一般。”衛昕害羞道。
宇文泰摩挲着她的領子,緩緩向下。
他捏着衛昕的下巴,吻着她的唇。
“诶。”衛昕暧昧不清,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輕點。”
“嘶。”宇文泰叫了一聲,“怎麼了?”
“頭發沒幹。”衛昕正色說道。
宇文泰給她擦着頭發。
“西淩節度使請求解官。”衛昕說,“你怎麼想?”
“他想要避禍。”宇文泰說。
“自保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衛昕看向他,“你派人去西淩交接,這西淩可以和平解放。百姓免受生靈塗炭之苦,是一件好事啊。”
“派人去交接,順便監視文琺。”宇文泰眼神冰冷。
“秦王好籌謀。”衛昕不以為然,“這天下終歸一統。”
衛昕與宇文泰坐在床榻上。
“逾明。”衛昕看向宇文泰,“我想徹查父親的案子。”
宇文泰剛想湊過去,戛然而止。
“怎麼了?”衛昕眼神赤熱。
“你不是查清楚了嗎?”宇文泰問。
“但是,天下人還不清楚。”衛昕看向他,“父親是冤枉的。”
“是。”宇文泰點點頭,“你先準備着,等我登基,就立即宣判。”
“真的嗎?”衛昕拉着他的手,眼神明亮。
“真的。”宇文泰眼神溫柔。
“那好。”衛昕下了床,“我現在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