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沒被定金吓到,卻因這密密麻麻的訂菜名單驚了一下。
他在提筆之前往前面幾頁翻了翻,啧舌道:“都是訂菜的,這麼多人?”
“那倒不是,”小二道:“之前已經填滿一本,這是第二本了。”
兩人正說着,負責上菜的夥計端着封好的湯盅,小步疾速往外,開始在門口叫号。
順着号數,門口排隊的各府小厮依次上前,打開食盒,小心翼翼的将湯盅放入,蓋盒走人。
胡掌櫃從後廚出來時,側目掃一眼捆的嚴嚴實實還不停撲騰,嘎嘎亂叫的鴨子,
唉,這肉嘟嘟的肥鴨,怎麼看怎麼招人愛。
這哪裡是鴨子,這明明就是金子。
他笑呵呵的連迎兩位客人入樓,而後就立在門口,逢人便是春風含笑。
往來的客人竟是城中頂尖尖的大戶,胡掌櫃面兒上也倍感光彩。
這富貴人家的吃食講究一個金貴,便宜了人家還瞧不上呢,胡掌櫃理直氣壯,食價定的令人咋舌。
錢财滾滾來,他心情好,整個人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數歲。
這會兒胡掌櫃在自家酒樓門口,狀似優哉遊哉搖着把扇子,眼神時不時往對面雲間樓前飄。
對面的客人也就一般多嘛——
生意其實也就一般般嘛——
不過就是賓客如雲源源不斷人來人往而已嘛——
……可恨!
他一面瞧着自家客人熱熱鬧鬧,一面觑着對門生意紅紅火火,又爽又妒,一不留神和斜站着的一人對視上了。
胡掌櫃心裡撇撇嘴:呸,盛老三!
胡掌櫃面上笑盈盈:“喲,盛老闆?”
盛三爺翻他一個白眼,轉身進樓。
啧啧,胡掌櫃搖搖頭。
這做生意,要的不僅僅是運道、手藝、人脈之流,還得有容人的氣度。
盛老三在這方面就差了點,還得跟他好好學呢。
心裡想着,轉身見排隊的小厮已經隻剩最後一人,胡掌櫃颔首沖他笑笑:“小哥,我記得你,之前日日你都是排前面的,怎麼今天到的最晚。”
頭戴灰藍羅帽的小厮道:“就是府中有些事情耽擱了會兒,再晚也得來啊,老爺自從嘗了你家的菜,就再也離不得,用飯時心情也要格外好些呢。。”
他将手中食盒微微往上一提,示意道:“那我就先走了,也快到老爺用食的點兒了。”
“行,那你慢走。”
胡掌櫃駐足原地,目送羅帽小厮離去,而後長長一聲贊:“真好。”
說完,美滋滋的回了酒樓裡。
最後一份被裝在食盒中的湯煲卻不似胡掌櫃想象那般被送至主人家府上。
精緻的雕花食盒被人謹慎的提拎着,在街巷中穿行,于一家門庭高大華貴的府門前被恭恭敬敬的遞給守門之人。
送食盒前來的羅帽小厮躬着身子,大氣也不敢喘,低聲道:“東西取來了。”
而後這食盒穿過曲折庭廊,經過青碧低檐,過了金漆獸面門,在屋内幾諸老者的睽睽注視之下,被輕輕放置于桌上。
房間中的幾位老者似是自有順序,依次上前查驗湯盅内的菜品,而後又低頭聚首竊竊私語,小聲攘議。
其間甚至有人從外送了幾隻白兔進來,老者們也試過用湯水喂食,觀察其反應。
數尺之外,房間的主人仔細擦拭長劍,劍鋒寒光凜冽,他的聲音同樣夾雜冰寒之氣,駭人刺骨:“如何?”
仿佛如若下一秒,醫者确認有毒,手中長劍揮展間便要斬下賊子歹人的頭顱。
為首的老者躬行一禮,開口道:“禀王爺。我們幾個已經再三查驗,應是不含毒物。”
“也用活物乃至活人試過,亦不含令人依賴生瘾之物。”
語停片刻,老者補充道:“應是食材用的好,也不知是用什麼法子将養,這肉鴨竟養出了幾分藥性,味甘氣和,滋補元氣,食效甚佳。”
說着,老者心念微動,擡頭瞄一眼主坐之人,思緒回轉并不做聲。
其實這可以說得上是藥膳的菜品,也适合王爺日日用膳,固本培元。
好到有些怪異的食效,還一連數日被要求仔細檢查湯食是否緻人以害,是否藏鬼含毒,沒帶腦子都該知道這菜的出處恐怕有些問題,他隻是年紀大了,又不是真的傻了。
陸長赢的視線落在胎白柔淨的盅盞上,語調微揚:“沒問題?”
老者笃定道:“沒問題!”
不僅沒問題,還滋補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