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民口來了一隻異族商隊,個個高眉深目。
商隊領頭是個眉目桀骜的少年,其餘成員幾乎對他言聽計從。
上頭風聲緊,最近的入城排查嚴苛了許多,守城侍衛反複驗看他們的官文戶帖,又在簿子上登記過後,才放其入内。
哒哒的馬蹄緩步入城,商隊尋了個住處安頓。
這是牧野亂第一次往大魏走商。
此前叔父坐鎮部落時,他從未離開過草原,上回一路跟着楚辭到了蒼州附近,徘徊許久才返程部落,剛到帳篷就被三祭司命人給捆了,吊起來用馬鞭一頓痛抽。
無良的叔父在一旁嚼着肉幹哈哈大笑。
等他身上的鞭傷養好,部落裡也恢複元氣,叔父分了一隊人,趕他出來走商,長長見識。
月然商隊四人一桌圍坐,喝兩口茶,等着小二上菜。
這時,旁桌熱烈的讨論鑽進了他們的耳朵。
“那穿雲大馬日行八百裡不在話下!”
“不愧是月然帶過來的良駒!”
牧野亂神色古怪,這時一個客人熱情的往他身邊一坐:“小兄弟,你們是月然人吧?”
客人想找個搭話的人,掃了一圈,就他年紀最小,興許好問話些,沒成想往眉眼深邃的異族少年身邊一坐,商隊其他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牧野亂睨他一眼:“是又如何。”
客人才不在意他的臭臉,興奮道:“月然好啊,你們月然的大馬是這個!”
說着比了個大拇指,激動的雙眼冒光:“馬中豪傑!可惜不對外售,不然我傾家蕩産也得買一匹回去。”
明明誇的是月然大馬,他擡頭挺胸,說話帶響,瞧着比牧野亂這個地道月然人還要自豪。
這人顯然是個話簍子,和誰都能搭上幾句,他的同伴也跟着接話:“也不知道穿雲大馬騎起來是什麼感覺。”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這還不簡單,你簽個契單,讓商行送你遠行,途中借來騎一騎就是。”
陳江水想出的法子,别人也能想到。鑒于楚家商行高昂的押運費用,這個法子目前也僅僅隻在花錢如流水的公子哥兒中間真正實施。
更有甚者,拉住牧野亂的衣袖:“從前聽說你們月然大馬如何如何,我還不信,當在吹牛,原是我眼界窄了!你們真的厲害!不愧是馬上的草原部族!”
牧原亂嫌棄的扯回袖子:“那你說說,月然大馬哪裡好?”
他冷淡的反問并沒有激怒對方,反而激發了在場之人的分享欲,你一句我一句,明明誰家都弄不出一頭穿雲大馬,對它的能耐卻如數家珍,就快吹捧上天了。
最後以一道誇張的歎息結尾:“騎馬當騎穿雲馬,此生方才不枉然呐!”
出門在外,除了服飾衣着,騎什麼馬也是身份的一種象征。
如果穿雲大馬随意對外售賣,或許還不至于這麼招人想,偏偏親眼見證它是多麼威風凜凜,高大漂亮。
楚辭言出必行,除了一開始贈出去的十匹大馬,後面哪怕有人價出的再高,也再沒有一匹穿雲流出牧場。
城東杜氏的小公子外祖家就在炤州,正正好得了一匹穿雲大馬,弄回瀾州來,每逢宴集就騎上,偶爾也穿街而過,可威風了!
想要,卻又弄不着。
真叫人心癢癢。
牧野亂:“穿雲?”
牧野亂和商隊其他人對視一眼,神色更加怪異。
往日月然大馬名聲在外,但非己之物更遭人妒,從外界耳聞的多是一種略帶敵意的評價,或者垂涎其價值的貪婪,也不乏暗藏羨妒的不屑之音。
何曾這般連吹帶捧,如魔似幻。
牧野亂不屑于撒謊:“月然沒有什麼穿雲大馬,言過其實,盛名難副。”
客人符合道:“知道那是你們的寶貝,低調,低調!”
他壓低聲音道:“你們可否賣我一匹,價格絕對好商量。我也不要求日行八百裡了,五六百裡的都成,但是模樣得威猛精神,好歹騎出去也得讓别人瞧的出來不是。”
牧野亂罕見的滞了一瞬:“日行八百裡,不可能!”
商隊其他成員也一臉聽到天方夜譚的神情,這流言也太不靠譜了。
他們月然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大馬能日行八百裡呢!
客人一臉“别裝了,我們都知道”的表情看着他:“小兄弟,不賣就不賣呗,爽利點!”
牧野亂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這穿雲大馬是誰家在賣?”
聽聞是一家商行,對方在海邊救了一條受傷的白龍王,為了供奉靈獸,于城中置辦一處寬廣别院,以作獸園。
說起這家獸園,又聊到衆人感興趣的話題了。
昨天才開業,限制每日進去的人數,還需得提前排号,以号入場,以至于大家對内裡情況相當感興趣,但真正進去過的沒幾個。
換句話說,你要是進去逛過,那可就有的吹了。
正聊到此處,菜上來了。
牧野亂哪裡還有心思吃飯,付了銀子,向客人确定獸園所在後匆匆趕去。
剛才聽說獸園限制入内名額,還以為門口的人不會很多,哪知屋宅外人山人海,排隊的長龍彎彎繞繞,簡直擠都擠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