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無法描述那頃刻間的感受——死亡的氣息洶湧襲來,毫不留情地與他擦肩而過,然後收割了那些追着找龐德要說法的人的生命。
龐德不願意深想,他沒勇氣死,隻能苟且着活。
即使……他大概知道,夫人隸屬于黑暗。畢竟,夫人是信仰光明還是黑暗,與他龐德有什麼關系呢?
————
阿萊德沉默着坐在辦公室。
即使他一向自诩冷靜機智,但面對做事無章法又很任性的杜德,他不免覺得困擾。
杜德因胖大師看重艾麗卡,自己偏落下風。
索隆那邊,最近和光明聖殿交往頗多。他能估計到是和蘇菲體内的光明碎片有關,但他打探不到更多消息。
阿萊德疊着的腿換了個方向,愁眉不展。
為了表達自己對黑暗的忠誠,他能努力的方向不多。西方邊境的事情他不熟,另幾塊光明碎片的管理權限又不在他手下。
所以,自己最好的切入點是奧利。
讓奧利在這裡幹不下去……那不就是,蘇菲的保護又少了一層?
阿萊德以為,杜德的意思是用光明碎片引誘光明加快動作,這應該是有利于西方邊境的戰事,也有利于放出黑暗神的靈魂。
……
這幾日,阿萊德緊跟輿論,也去派人查奧利相關的信息。他手下一個綽号跛腳威爾的探子主動冒出來,說之前和奧利蘇菲有過接觸。
暗室裡,阿萊德的臉隐沒在陰影中。
跛腳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大人……我在治安官約翰治下,做監獄的勤雜工。”跛腳威爾說話有氣無力。
阿萊德認出來,威爾明顯生命力不足,應該是早就被獨屬于黑暗的“希望土”寄生、竊取了生命力。
他聽威爾斷斷續續說話,半天說不到重點,沒有耐心。于是,他随手從口袋拿出一枚藥丸,示意手下給威爾遞過去。
威爾吃了藥,生命力恢複不少。“謝大人……大概八個月前,我那時應聘奧利和蘇菲的冒險者團隊項目,就是那種很小的、殺農村魔獸的項目……然後順勢加入黑暗。”他這是解釋自己被黑暗侵襲的原因。
“說重點,說蘇菲和奧利。”阿萊德呼出一口氣。
“我再見到他們,是在治安官約翰手下。奧利和蘇菲因為被村民投訴,所以被治安官約翰暫時拘留了一天。”威爾說話更加恭敬些。
“為什麼被投訴?”
“應該是奧利吃飯吃太多,村民以為他是魔獸。但後來,蘇菲找人證明了奧利和她的身份,他們沒被關很久,就被人接走了。”
“繼續說……”阿萊德皺眉,他已經對威爾可能提供的信息不報希望。說來說去,似乎都是沒用的小事。
“我那時作為雜役幫忙給他們送水。我看治安官約翰對他們二人特别謹慎,所以印象很深。我記得後來約翰寫了一份很詳細的筆錄,還特意鎖了起來……”
威爾忍不住瑟瑟發抖,他的确為了邀功,才主動聯系阿萊德。他以為自己這種模糊的信息能騙來獎賞,可……現在,他忍不住渾身冷汗。
“我的意思是,大人您或許可以找約翰,看看是否有用得上的信息……”
“好了,我知道了。”阿萊德冷言打斷,擡手示意旁邊人帶威爾出去。
……
阿萊德以學院的名義聯系了治安官約翰。作為一名普通村莊的小官,約翰自然積極地與來自知名魔法學院的領導配合。
隻不過,約翰提供的筆錄,卻讓阿萊德有些犯難了。
——筆錄中清晰記載着,蘇菲奧利早就認識杜德。
在被拘留後,他們需要為自己找證明人證明自己雖不是本地區的居民,但也是有身份的正經人。在門外偷聽的治安官約翰,自然謹慎地記載了蘇菲和奧利交談的一切。
他們一開始猶豫着要選亡靈法師杜德,後來又選擇了伯德小姐……
——如果這條消息爆出,那的确能對奧利予以相當緻命的一擊。畢竟,龍族和亡靈法師勾結,這是絕對的立場問題。
這能把奧利身上的輿論再引爆一級,衆人樂于看見龍族和人類交好,但絕對不願意看見龍族傾向龌龊的黑暗生物。
不過……
阿萊德忍不住歎氣。
筆錄後面,還有蘇菲和奧利的身份登記表——蘇菲填寫的家鄉,不屬于之前她在“真心檢驗”時說的任何一個答案。
如果要爆出這份筆錄,那身份登記表必然也會公之于衆。
——暫時平息沒多久的、關于蘇菲的身份争議問題,也必然會再次掀起波瀾。
說實話,阿萊德沒想好要不要和杜德商量。
這件事和杜德有關,如果要爆料,必然要和黑暗使者杜德打招呼。
但如果不做,阿萊德就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假裝不知道這件事的存在。
杯子裡的水已經冷了。
阿萊德喝下剩下的半杯,心裡糾結壓抑——對黑暗的忠誠固然重要,但……他心裡還懷着對蘇菲的渴望和情感。
越往前走,他越意識到自己和蘇菲是兩個世界的人。
……就是會忍不住心存幻想。
阿萊德歎氣。
黑白戰争即将到來,對信仰的堅持再次勝過了隐秘破碎的戀情。
阿萊德站起身,打開窗戶,等待今晚杜德的到來。
不再做無意義的猶豫,阿萊德再一次堅定地選擇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