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施聞欽不說話,江羽秋酸澀的眼睛不自覺閉了起來,下巴磨蹭了兩下被角,又鑽進舒服的被窩。
很快,他的肩膀又被人推。
江羽秋惱了,聲音跟着重了一點,“到底幹嘛!”
施聞欽覺得江羽秋的耳朵出問題了,他的肚子叫得那麼響,江羽秋居然沒有聽到。
在床上不滿地坐了一會兒,施聞欽屈尊似的走下床。
這下江羽秋終于知道施聞欽要幹什麼了,有點火大地從床頭櫃子裡把施聞欽沒吃的包子拿出來,然後塞給了施聞欽。
施聞欽抱着涼掉的包子,用力擰着眉頭看江羽秋。
“愛吃不吃。”江羽秋警告他:“再吵我,明天的早飯還是這個。”
說完身子卷進被子裡,沒再看施聞欽。
施聞欽是很有骨氣的,甯可餓死,也不願意受這樣的氣,他把包子扔到一邊,上床給了江羽秋一個後腦勺。
第二天醒過來,江羽秋看見桌子上的包子,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那個後腦勺,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繼續餓着他。
江羽秋心裡也是有氣的,但氣歸氣,施聞欽畢竟是财神爺,是他發家緻富的關健,而且又受着傷。
算了,出于人道主義,總不能真把人餓死。
早飯江羽秋給施聞欽買了蝦餃,還有一份鴨血湯,覺得這下他總該滿意了。
施聞欽咬了一口蝦餃,眉心擰了擰,很嫌棄的樣子。
江羽秋額角突了突,勉強忍耐下。
施聞欽放下蝦餃,轉而端起鴨血湯,喝了一口,臉色微變,目光四掃,像是要找垃圾桶吐。
江羽秋的火氣再也按不住,手往桌子上一拍:“給我咽下去!”
施聞欽似乎被江羽秋的音量吓到了,眼睛上下的間距都大了許多。
他含着那口鴨血湯,吐也沒法吐,脖頸向上抻了一下,喉嚨用力滾動,硬生生把湯咽了下去。
江羽秋這一聲吼,把同病房的方明琅爸媽都吓到了,兩人齊齊看過來。
江羽秋尴尬又不失禮貌地沖他們一笑,然後低頭咬着蝦餃,他的嚼牙用力咀動,像是要嚼碎誰的骨頭似的。
施聞欽看了一眼江羽秋,覺得他脾氣很大,很不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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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下午,江羽秋陪施聞欽做了兩點半那個檢查。
檢查結果要到明天才能出來,醫生建議施聞欽再留院觀察一天。
施聞欽可能是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今天的精神要比昨天好,但還是不會講話。
江羽秋不知道他從小就是啞巴,還是大腦受損導緻語言系統出了問題。
檢查結果沒出來前,醫生隻是叮囑江羽秋讓患者保持良好的心情,多休息,少運動,少思考,避免大腦勞累。
施聞欽把這些話完全聽進去了,檢查回來就躺在床上休息,精神狀态比江羽秋二大爺的褲腰帶都松弛。
施聞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時,江羽秋惆怅望天。
施聞欽不恢複記憶,他就拿不到錢,想要到錢,就得讓施聞欽恢複記憶……
唉,現在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江羽秋翻出自己的手機,把耳機插進施聞欽耳朵裡,循環播放洗腦言論——
【江羽秋對我好,我要報答江羽秋。】
病床上的人露出稍許煩躁,下巴往被子裡埋了埋。
江羽秋去洗手間的工夫,耳機就從施聞欽的耳朵跑到了床腳。
江羽秋:?
他走過去,撈起耳機再次靠近施聞欽,沒想到對方突然睜開眼。
施聞欽推開江羽秋拿着耳機的手,張口說出了他倆認識以來的第一句話——
“煩!”
江羽秋愣在原地,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施聞欽說得很清晰,煩,這個字也代表他的真實感受,他真的很煩江羽秋把噪音放進他的耳朵裡。
拍開江羽秋的手後,施聞欽沒去看他的臉色,翻了一個身。
身後長期沒動靜,施聞欽沒太在意,稀裡糊塗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過來,窗外的天完全暗了下來,一直煩人的江羽秋不在了。
這本來沒有什麼,江羽秋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會待在病房,但施聞欽就是覺得不對勁,因為江羽秋的杯子不見了。
杯子是江羽秋昨天早上從那個簡陋的,施聞欽不想多回憶的出租屋拿的,說是怕他去醫院的路上會吐,所以準備了一杯熱水。
實際卻是,江羽秋自己用了那個杯子,裡面的水施聞欽一口也沒喝上。
當然,江羽秋後來又給他買了一個杯子,現在正躺在施聞欽的枕邊。
施聞欽擰開杯蓋打算喝口水,突然瞥見枕頭底下有一抹紅。
他掀開枕頭,發現是兩張百元鈔票。
施聞欽隐約感覺到什麼,去了一趟護士台。
護士那裡留了江羽秋的聯系方式,值班的女護士幫施聞欽給江羽秋打了一通電話。
他不方便說話,全程都是護士在跟江羽秋溝通。
施聞欽很清楚地聽到,江羽秋在電話裡跟護士說,他不認識自己。
施聞欽的眼睛緩慢轉動了一下,忽然想起江羽秋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你給我老實點,不聽我的話,我就把你扔這裡不管了。”
這一刻施聞欽明白,他被江羽秋扔在了醫院。
很奇怪,這很奇怪。
江羽秋的意思是他不老實了就會扔下他,但這兩天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沒有任何“不老實”的行為。
甚至早上江羽秋發脾氣吼他的時候,他也把那碗腥得像摻了鴨屎的東西咽下去了。
江羽秋說那是湯,施聞欽實在無法苟同,感覺随便一隻鴨子吐兩下口水,加點水,也比那玩意兒好喝。
但他還是咽下去了,他沒有不老實。
江羽秋卻把他丢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