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定,晏景便與奚啟迅速分開,各自立穩。
上層被扯掉的花瓣洋洋飄下。晏景伸手接住幾片碎花,抱怨:“你可真不懂憐香。”
渾然不提也有他的原因。
面對他的甩鍋,奚啟全盤接受:“是我身法還不到家。”
“走吧。再拖天都黑了。”
晏景轉身,沿着溪谷内的小道繼續向前。
這種程度的比試無法在他們之間分出勝負,不如點到為止。
至于為什麼清楚結果還要出手?
在比試上丢過的場子,當然要尋機會在比試上找回來。
重新上路,晏景又撿起了剛才的話題:“就算你真謀害了他,我也不奇怪。畢竟我也無數次想過這樣做。”
他的語氣充滿鼓勵與欣賞,似在暗示奚啟他們是“一邊”的。
但奚啟不接這茬兒:“百歲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蘊華宗也發生了諸多變化。您若有興趣,我願為向導,帶您參觀。”
晏景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隻一聲輕笑:“哈!等我有空吧。”
一個閑人,倒說得自己比要處理公務的刑律堂堂主更忙了。不過奚啟一直是給他面子的,不曾揭穿。
兩人穿過一條溪流,又在下一段折回,然後又過了一次,如此,在不同地方越過同一條溪流五遍以後,晏景終于忍不住開口:“你不識路?”
奚啟站在路口,召出了笙笙,借着小雲狐的眼觀察起面前岔道:“不必擔憂,我保證将您安然送到寝舍。”
也就是說确實不識路了。
不知為何,晏景想起了奚啟之前那句“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
“你就不考慮抓個人來問問?”他提供了自己的解決思路。
雖然鮮有人會像他們這樣清閑到靠腳在幾座山峰間穿梭尋路,但真心要等,還是能捉到一兩個野生弟子的。
“我想先試試自己能否解決。”奚啟轉過身,“走左邊。”
晏景不太信任他的選擇:“你确定?若走錯了呢?”
“錯了?”奚啟不明所以,“錯了便回來換一條,我已經推了今天的所有公務陪您,時間充裕。”
“就沒什麼懲罰?”
奚啟并不進他的圈套:“懲罰應當和獎勵對應。若對了,您會給我什麼嘉獎呢?”
“想得美。沒有!”
晏景隻是想白占便宜,哪能讓他把便宜占去。
“既然沒有獎勵,那便也不該有懲罰。”奚啟伸出手,請晏景先行。
*
兩人沿着道路,轉過三重彎道,最終在山坳發現了一片屋舍。
還真被奚啟找到了。
雖繞了些路,但并沒有走錯。
蘊華宗的弟子主要分為仆役弟子、普通弟子與親傳弟子三類。
後兩者統稱内門弟子,與前者的區别是有師承,随師父居住,隻有仆役弟子,也稱外門弟子會住在弟子寝舍。
晏景和奚啟也首次來到此地。
一路過來晏景注意到不少明裡暗裡打量他的目光,想來都是認識陸不承的,其中有詫異、震驚、厭棄,卻唯獨沒有一個願意上來同他搭話,關心他近況的。
而晏景雖瞧其中幾個眼熟,卻一個也認不出。
看來原身人緣并不怎麼好。
嗯,像他!
這裡的寝舍布局全部相同,一個院子十三間房。一間房住兩人。左右各設一張床、一組木櫃,中間以共用的圓桌或架子分開。仗着沒人理會,晏景東張西望轉了好幾個院子,最終在一間屋子前站定,盯着門口的銘牌。
這間屋子的銘牌上隻有一個名字。
——常宏。
總算瞧見一個記得的人了。
晏景擡手指着銘牌對奚啟道:“我就住這間了。”
“那是常老大的寝舍!”一個本在一旁窺視晏景的弟子站出來,想要喝阻。
晏景反問:“住滿了嗎?”
弟子語塞:“沒……沒有。”見他不聽勸阻弟子冷哼一聲,“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你若想住就住吧。”
說完扭頭走掉了。
晏景正要推門而入,想起什麼,轉過身囑咐,“明天早上我要吃灌湯包。”
他不管奚啟怎麼準備,既然對方願意裝恭順,他也就不客氣地驅使了。
“好。”奚啟一口應下,又問,“需要我伺候您起床嗎?”
晏景臉色一僵,飛快拒絕:“不!不用了。”
奚啟翻手,拿出一枚細小的水滴形玉器:“這是我訊器的訊餘,您有吩咐可通過它喚我,隻要能抽身,我都會立刻前來。”
在修界,傳訊的方式多種多樣,但百裡内沒有什麼比得過訊器好使。
通過将傳訊法陣固定在靈犀石上,隻要觸發訊印後便可聯系對應訊器。而“訊餘”便是在訊器打造時,用同一塊靈犀石的邊角料制成的附屬法器。相較于普通傳訊更穩定,幾乎不會受到幹擾。
不過不是每塊靈犀石都有足夠餘料做訊餘,有也最多做一兩個,所以一般非至親好友不會互相贈送。
連這個都給他了?還真下血本。
奚啟願意給,晏景就收着。
他接過訊餘,是耳墜的款式,好看倒挺好看的,但他沒有耳洞——
忽然,晏景福至心靈,意識到這東西正适合挂在被他拒絕的那對耳骨夾上。
原來全都打算好了。
他意味深長地瞧了奚啟一眼,随手将訊餘收了起來。
指不定能用多久呢。
畢竟,要是訊器的主人死了,他們也沒必要聯系了不是?
“好了,你可以走了。”
剛拿到東西就要趕客,完全沒有請人坐一坐的打算。
奚啟也全然順着他告了辭。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晏景擡手揉了揉額頭,屏蔽了善惡律吵鬧的反應。
——行了行了,别催了。知道你要我殺他,可總得等我找齊他的罪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