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左右也無事,晏景便答應了蘇相宜。不過作為交換條件,蘇相宜先陪他去了一趟弟子集市,簡單采購了一些材料,然後才來到傳道閣。
說來他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他對蘊華宗可憐的好感,一過了好騙的“青春期”便一點不剩了,即使依舊挂着蘊華宗的名頭除祟,卻始終和宗裡的大人物們不太融洽,他們不會想請他給弟子授課,他也沒那興趣。
對比之下,奚啟的人緣看着就比他好太多。
授課的地方在一處半開放的講壇,地方寬闊,能容納不少人,應付大部分課程都綽綽有餘。但今天的場面似乎不大一樣,來的弟子很多,内門外門都有。
倆人來得遲,已沒有多少空位。環視一圈,晏景發現了一張空着的桌案,快步走過去坐下。
一把劍拍到他面前。
“這兒有人了!”
晏景左右看了看:“人在哪?透明的嗎?”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那弟子拿着劍站了起來,眼看就要發生一場争鬥。
就在此時,坐在弟子旁邊的青年開了口:“算了。讓給他。”他的地位似乎更高,一說話弟子便偃旗息鼓。
青年起身來到晏景面前:“恭喜你能回來,人一輩子的好機遇不多,要學會珍惜。”
他說完,對旁邊的蘇相宜點了點頭,帶着随從去了後排,幾個弟子立即站起身給他們讓出了四個位置。
一直到風波結束蘇相宜才放心落座:“唉,你争這一時之氣實在沒必要,他們有勢力有人望,你真想翻案就該沉下心收集證據。就是請小師祖幫你伸冤,也有個由頭不是?”
他可不認為剛才青年朝他緻意是多尊敬他,都是給他背後的奚啟的。
晏景覺得莫名其妙:“那兩個人也和厲星綸有關系?”
蘇相宜詫異:“高的那個就是雲來峰首席,厲星綸的頭号扈從啊!你不認識了?”
晏景确實不記得,陸不承記憶裡隻有和他妹妹的案子牽扯最深,或直接迫害過他的那些人。
“我撞到過頭。”
蘇相宜記得帶他們上山的向導确實這麼說過。
“哦。”不對啊!這樣一來他就不明白了,“你不記得為什麼要挑釁他們?”
“挑釁什麼?”晏景不覺得自己有過錯,“我隻是在找位置,我态度有問題嗎?”
剛才那兩個人對他不敬,他都沒有計較好吧。
他多平易近人啊。
蘇相宜語塞。
當然有問題啊!那個語氣放在某個以直脾氣著稱的州府都能打上一架了好吧。
他發現晏景似乎是真心對自己的态度和說話方式上的問題一無所覺,從他們在伏魑谷相遇時就這樣。
這大爺德性是誰給他慣出來的啊?
*
高處,一個同晏景前後腳來到講壇的華服青年旁觀了整個争執過程。
他身旁的随從道:“少主。那厮不知如何攀上了刑律堂的關系,這次回來怕又要對您糾纏不休,需要我們再——”後面的話省下沒說。
“别趕走,留下來,要活的!”華服青年語調陰沉,活似吐信毒蛇。
一雙眼陰冷地盯着晏景的背影,指甲不住欄杆上抓撓。
随從面露驚懼:少主……又……又犯病了!
*
這頭,晏景聽得善惡律作響,轉頭就看到奚啟拾階而來。
奚啟也注意到了他,頗為意外,轉換了方向直接來到這邊,蘇相宜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他。
“想不到您會來這裡。”
“來聽你講課。”
奚啟笑了,瞧着很是高興:“真是折煞我。您坐在這裡,還沒開始,我便緊張了。”
晏景沒有理會:緊張?信他個鬼。
其他人好不容易等到奚啟,卻見他“坐錯了位置”,便過來将他請到尊位。奚啟轉頭與晏景告辭:“我先去前面了,一會兒再來找您。”
晏景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蘇相宜光說了“奚啟講課”,但從流程安排來看,這更像是一場允許弟子旁聽的,蘊華宗大佬間的交流論道。
符、陣、劍、法……各領域的高階修士都會上去傳授一些經驗之談,其中甚至包括許多終年閉關難得一見的峰主。
對分神期之前的修士而言,這毫無疑問是一堂不容錯過的課。
晏景這下想明白了為什麼蘇相宜一直明裡暗裡慫恿他來聽課。
雖然奚啟講課的部分不多,但尊者弟子的身份擺在那兒,大多數峰主都期待從他那裡獲得一些修行建議。
因而他一出現便成了中心人物。
剛開始是由主講人介紹本次課程的流程,以及與會的長老、峰主,一長串一長串的名頭聽得晏景瞌睡都出來了。
晏景打了一個哈欠。
晏景又打了一個哈欠。
晏景趴下睡着了。
等奚啟上台時他已經在夢裡和周公下上棋了,坐在旁邊的蘇相宜使勁搖了搖他:“快醒醒!小師祖開始講課了。”
伸出手時,蘇相宜如何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動作威力竟然那麼大,直接導緻他接下來兩刻鐘的噤若寒蟬。
晏景黑着臉,抱手而坐,周身的怨念幾乎要凝成實質。他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殺意,不将蘇相宜“正法”。
雖然蘇相宜不明白為何一個“築基期”的氣息會讓他感到膽寒,但潛意識告訴他最好不要再惹晏景。
好不容易熬到奚啟講完課,趁着晏景的注意力被朝這邊走來的奚啟引走,蘇相宜迅速收拾了筆記,默默溜到了其他位置。
——小師祖,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起床氣這麼大啊!看在我把人給您帶來的份上,哄人的活兒您接了吧QAQ。
奚啟在蘇相宜空出的位置上坐下:“您為何如此臉色?我的課有何不妥之處嗎?”
晏景實事求是:“沒有,挺不錯的。”
他脾氣差,但有個好習慣,就是不遷怒。
奚啟完全不受他的寒氣影響,态度如常:“早上未能如約為您送上早膳,還望見諒。明天我會拿捏好時間,等您起身。”
一如既往的謙恭,如何對他也不見惱怒驚懼,晏景陪他周旋這麼久一點折騰人的樂趣也沒得到。
“這些課聽着忒無聊。”抓不住由頭嘴奚啟,晏景抱怨起課程。
各峰峰主傳授的内容确實有價值,可大部分的理論還不夠圓融,講得晦澀又難懂。
都怪這課,他才會睡着。
“那您要逃課嗎?”
奚啟給出了一個充滿誘惑力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