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宋自問自答,“這叫高級綠茶!這叫狩獵基因!這叫突襲心動!她讓你覺得你在她眼中是不一樣的,滿足了你極大的虛榮心,開始幻想:她該不會是喜歡我吧!然後……若即若離,連暧昧都不跟你搞,口碑自然好,不動聲色拿捏住了你們這些純情帥哥。”
盧亭郁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贊揚似的一巴掌拍到梁宋肩膀上,“你可真是好姐妹啊——有什麼破解的辦法嗎?戀愛成功學梁大師。”
“有啊,就一個竅門,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别招惹她,就是最好的拉扯。”
盧亭郁爆笑幾聲,笑聲還沒完,陳應鐘在無人阻攔和對抗的情況下,三分投空,甚至是個三不沾的球,連球框都沒碰到這讓他非常不爽。
像故意一般,這個球從空中直接抛物線下落,砸在了正因為拍掌而湊在一起的兩個倒黴鬼頭上,他抖了抖胳膊,聲音沒有太大起伏。
“說完了嗎,不用吃飯?”
“吃、吃!走——我們就去芝姐菜館!”盧亭郁連滾帶爬站起來,覺察到陳應鐘有些不爽,大概是聊太久了,用手一把将梁宋也拉起來,“走了,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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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回走到地鐵站口,沈殊還在問,“真的假的?”
黃石榴打包票保證,肯定是靠譜消息,是她一個熟悉的高二學妹在籃球館親耳聽見的。不過現場人很多,畢竟其他年級的學生還沒放暑假。
時間有限,機會難得。
沈殊聽了她仿佛置身現場的描述,心動突襲。
但她仔細想了想,又冷靜下來,覺得其實沒什麼可操作性,在衆目睽睽之下她能做什麼,撐死也就是頂住所有人好奇的眼光,跟他打個招呼。
關系再怎麼撲朔迷離,但總歸不能認為是她男朋友。
“至少說明你們是朋友。”黃石榴像是讀懂了她的小心思,及時肯定她。
沒錯。
沈殊一口氣把手上的奶茶喝幹淨,心思一定,擡手丢進對外而不是對上開口的垃圾桶裡,像此刻的心情,像是能拐八個彎,又急切又輕松。
等沈殊回到荞水巷時,天色已經開始昏黃。整條巷子臨近交大附中,菜香不畏巷子深,剛到飯點,店鋪早已經叮咚哐當響着熱鬧聲,荠菜馄饨最誘人的不是清香,而是紫菜蝦皮的一點腥鹹,糖醋熏魚要吃現炸的,糖漿偏稀,但是很濕。
每家店都是老式裝修,卷閘門,玻璃窗,客人舉杯談笑。
都是小桌,面對面坐着,誰也避不開誰喝臉紅那一刻。
有幾家已經忙着把大圓桌往店外擡,一左一右,給忙着上菜和進店的人讓道,左躲右避,在煙火氣裡回蕩着很多種氣味和聲音。
像Harry Potter那隻總是亂撞到玻璃門上的貓頭鷹。
這是沈殊最喜歡的電影,也是她最喜歡的電影畫面。
走近巷子口,盧亭郁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沈殊的身影。
換句話說,他的眼睛就沒停止過往四周亂掃。
沈殊也發現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陳應鐘和梁宋側坐,盧亭郁正面朝向荞水巷,悶頭趴了幾口飯,異常明顯的不自然舉動。
沈殊視若無睹,但卻不自覺将腰身挺的更直一些,視線盡量平移到具體的人和事上,搖晃的蒲公英,一閃而過的貓,冰可樂罐上滴下來的水,這樣才更自然。
但讓她不自然的事情在下一秒就發生。
陸硯池迎面而來,他們的關系并不複雜。
章昀芝曾在腫瘤醫院當過幾年護士,陸硯池的媽媽是當時的護士長,同住老城區,又體諒單親媽媽不容易,經常交班時替她多頂一會兒時間。
後來章昀芝靈活就業開了家小菜館,陸硯池的媽媽忙不過來時,就囑咐陸硯池去芝姐菜館吃飯,吃完就趴在收營台跟沈殊一起寫作業。
不過這種“小飯桌”的時間沒持續多久,談不上建立了什麼友誼。
但沈殊對他的情緒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
讨厭、排斥這種感受是完全不觸及的,甚至有一些欣賞,是打着燈籠也很難說出缺點的那類人,隻是接觸起來經常會感覺到負擔。
陸硯池是個再熱情、再陽光、再主動不過的人。
用黃石榴的形容,陸硯池這種就叫快樂笨蛋帥哥。
有什麼事都寫在臉上,有什麼話都喜歡直說。哪怕小時候的沈殊幾乎一整天不說話,對他沒有任何反應,他也可以自言自語。
他自己要喝水時,總是會問沈殊喝不喝。
他媽媽給他做的愛心飯團,他也總會因為自己覺得好吃就讓他媽媽多做一份,拿給沈殊的時候眼睛都亮閃閃的,就好像當場不嘗一口都對不起他的期待。
他會在寫作業偷懶時,跟沈殊偷偷嘲笑說,他爸爸有一天對他媽媽說,夫妻當久了,感情果然是越來越純粹的,比當兄弟都純粹,為此被他媽媽一頓暴揍。
雖然是同齡人,但沈殊聽不懂這些,也不想聽懂。
因為她極其厭惡聽到“爸爸”這個詞。
這會讓她不小心在寫作業時按斷剛削尖的鉛筆。
此刻也是這樣,沈殊一瞬間蹲下,預備系緊鞋帶再起身。
但不用擡頭也知道,陸硯池是徑直朝着她走過來的,手上還捧着一束花。
果然,沈殊頭幾乎低到膝蓋上,也還是很快看到眼前一雙運動鞋。
“好久不見啊,小殊。”他從小就跟着芝姐這樣稱呼她。
沈殊避無可避,隻能勉強擡起來跟他打招呼,站起來那一刻她越過陸硯池,幾乎能看清盧亭郁比他還難看的臉色,不過他更多是因為興奮而扭曲的。
他雙手伸直,分别拍着兩側的人,看起來快速又用力。
沈殊不用企圖分辨他在說什麼,也能想象,他在讓陳應鐘和梁宋趕緊看好戲。
好戲當然指的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