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純白的牆,幹淨得沒有一絲污漬,一件又一件裸體雕塑有序的擺在空曠的房間内,它們無一例外,比例完美,五官漂亮,肉~體鮮嫩,隻是空洞的眼神稍顯美中不足。
一位氣質儒雅,戴着銀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站在未完成的泥塑前,他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皮膚上遊走,慢慢停在眼尾的那顆淚上:“這又是一件完美的作品。”
男人拿起黑布罩住完美的裸體,燈光分布不均,他的五官模糊不清,笑意不明。
晨光市特殊學校,複古優雅的黑色皮鞋踏上樓梯走上高樓。
講台上的男人笑容可掬,教室裡的同學齊刷刷望去。“同學們好,我是你們新來的美術老師,官越。”
侯勇找到了工作,可每個崗位都有比他更年輕更優秀的員工,比起找不到,或許更絕望的是找到後被辭退,侯勇歎了口氣,把這幾天的工資塞進口袋。
“侯勇,不就是被辭退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繼續找,總有一份工作需要你的。”這不是自我安慰,而是加油打氣,現在的侯勇就像一輛需要油的車,沒了油漏了氣,無法啟動。
白天到黑夜需要二十四小時,青年男人的崩潰卻隻需要一瞬間,侯勇坐在公園冰冷的長椅泣不成聲,丢掉那該死的大人自尊,此時的他像個需要媽媽的孩子。
烏雲遮月,寂靜的湖面,黑暗的角落,遊憶意隐在陰影之下,坐得久了,遊憶意站起來松松筋骨,魚竿的影子映在湖面蜿蜒曲折,水桶空空如也,但遊憶意有的是耐心,願者上鈎,凡事講究一個緣字。
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遊憶意垂下眼睫:“魚來了。”
“磨磨蹭蹭的做什麼?要跳就趕緊跳。” 遊憶意突然出聲吓了侯勇一大跳:“誰?”
遊憶意扔下魚竿,走到侯勇面前冷聲道:“不是要死嗎?你死你的,不用管我是誰。”
“我,什麼我,你剛才不是想跳湖?不是想自殺?”
“趕緊跳吧,死遠點,不要礙我的眼,也不要管你的老婆和孩子。”
侯勇一時忘記了反駁,驚訝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有老婆孩子?”
遊憶意輕笑,幽幽道:“我——是魔鬼呀,你死了,我就讓你老婆孩子一起去陪你。”
“我不打你女人,你要是敢傷害我的老婆孩子,我就跟你拼命。”侯勇揚拳,作勢要打遊憶意。
“現在知道緊張了,知道害怕了,剛才想死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你死了一了百了,有沒有想過他們孤兒寡母怎麼生活?有沒有想過他們會被人欺負,辱罵,動不動就用死來解決問題,既無用又懦弱。”
侯勇被罵得啞口無言,竟然蹲在地上大哭。“嗚嗚嗚。”“行了,别哭了,丢不丢人?鬼哭狼嚎的,分貝擾民,小心被别人圍毆。”
“我就哭。什麼狗屁形象,什麼狗屁自尊,我統統都不要了,盡管來圍毆,我才不怕呢?”
“現在倒是硬氣了,行,哭吧,有我在,你不會被人打死的。”“嗚嗚嗚……”侯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拿着,擦幹淨眼淚。”侯勇接過紙巾:“妹子,謝謝你。”“謝我做什麼?謝我剛剛罵你,威脅你。”
“謝謝你罵醒我,我要是真的跳了這個湖,會後悔一輩子的。”
“很晚了,回家吧,凡事看開點,你手臂上的豬,是你孩子畫的吧?模糊了,回去讓你孩子再畫一個。”
侯勇撓撓頭傻笑:“妹子,讓你見笑了,這豬肥嘟嘟可愛吧。”“嗯,可愛。”
雲開見月明,湖面波光粼粼。
找不到工作,隻好自力更生,這大城市随便租家店鋪都有好幾萬,侯勇大着膽子貸了款,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貸款就像一座大山,時時刻刻壓在心頭,壓得人喘不過氣,如果不是沒辦法,侯勇也不想背上貸款,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絕望也得上。
侯勇的店開在學校附近,這裡的客人大多是學生。“一份最便宜的青菜粉。”
侯勇老婆向侯勇投去一個眼神,侯勇心領神會,舀了一勺肉放在碗底,有滿滿當當的白色河粉掩護,熱騰騰的湯淋下,肉徹底融進湯裡,最後青菜浮在湯上,完成這一次隐秘行動。
“青菜粉來了。”向陽一筷子夾起粉,沒有發覺異樣,等他發現時已經吃了一小半,他緊張地停下筷子,拿出小本子。
侯勇看了一眼本子:“老闆,你是不是送錯粉了?我要的是青菜粉,沒有肉。”“小夥子沒送錯,你是今天的第100個客人,這肉是免費送的。”
說完話,侯勇才想起這小夥子聽不見,他連忙拿過單子,在上面寫字。大功告成,侯勇樂呵呵的把單子亮給向陽看。
向陽雖然聽不見,也說不出話,可他看的清楚,也不傻,他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第100個客人送肉這樣的事,可這是别人的善意,他不會拒絕,更不會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