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保重,張小潔抱着蘭茵做最後的告别。”
蘭茵想追上去,可雙腳像灌了鉛一樣,她紮在原地,靜靜地目送張小潔的背影。
上一刻,他們還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同年級的同學,下一秒,嗯!一個走出校門,一個留在教室,一個走出社會,一個埋在校園。
原以為是結束,可原來隻是一個開始。
蘭茵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同學退學?她站在八樓上,同學們慢慢地踏出門口那條線,他們背着書包,又像背着行囊,他們的身形矮小,單薄,卻又好似彎着腰,站不直。
十七八歲的年紀,甚至十六七歲,他們能幹的東西是有限的,他們的三觀,甚至身體都還沒有完全成熟,卻被迫攬過大人的擔子。
蘭茵不知道怪誰,好像突然之間什麼都不一樣了,或許,她真的适合做一隻孤獸,又或者說,她已經是一隻真正的孤獸了。
蘭茵輕輕地敲了敲門:“爸,你寫完稿子了嗎?”
蘭煜睜開眼,不太耐煩道:“什麼事?”
“沒什麼,爸,我想去看看爺爺,你和我一起去吧。”
蘭煜翻了個身:“有什麼好看的,看來看去都一樣,你自己去吧,爸沒空。”
“好,蘭茵有些失落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将書包挂在樹枝上,睜眼滿天荔枝,閉眼也漫天荔枝,睡醒後,穿過長長的荊棘,将雙腳放進小溪中嬉戲,上遊的荔枝順着流水落在我的手掌,我拿起荔枝站起來鑽出草叢,到處是花和蝴蝶,而荔枝冰涼又清甜…
“爺爺,爺爺,你怎麼又在睡覺,蘭茵搖醒正躺在竹椅上睡覺的蘭天成。”
“是茵子啊,蘭天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沒有花也沒有蝴蝶,隻有無數的高樓大廈。”
“怎麼就是夢呢?人老了,越發的懷念起從前了,蘭天成不禁地感到落寞。”
“爺爺,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茵子,你爸呢?怎麼沒來?是不是太忙了?”
蘭茵愣了兩秒:“下次,爸下次來。”
“那就好,蘭天成說着撐着椅背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幾下面。”
蘭天成翻出鐵盒,拿出裡面的糖果遞給蘭茵:“茵子,吃糖。”
“謝謝爺爺,在蘭天成期待的目光中,蘭茵剝開糖紙,這糖…”
看着這顆融化的糖時,蘭茵想:“幸好,蘭天成年紀大了,眼皮耷拉着眼珠子,也看不清東西,不然,他一定會懊悔的。”
見蘭茵不吃,蘭天成關心道:“是不是不喜歡吃糖,爺爺這裡還有瓶幹。”
蘭茵沒說什麼将糖放進嘴裡:“爺爺,這糖真好吃。”
“甜不甜。”
“甜,蘭茵大聲道,蘭茵吃得開心,蘭天成也笑得一臉慈祥,他沒注意,蘭茵将黏糊糊的糖紙抓成團攥進了手心裡。”
糖應該是甜的,可蘭茵嘴裡這顆卻嚼越苦。
“爸,我殺了雞,你來我家吃頓飯吧…看到蘭茵在,蘭恒頓時收了聲音,不自在地撓了撓頭,茵子,你也在啊,不嫌棄的話,也一起來吧。”
蘭茵的大伯蘭恒和她爸爸蘭煜不一樣,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工,但他和别的農民工也不太一樣,他很瘦,身上無二兩肉,根本就不像是個有力氣的人。
“你那能有什麼好菜,茵子吃不慣,她就不吃了,蘭天成口快道。”
蘭茵瞥了眼蘭恒,他像一塊木頭一樣地杵在蘭天成面前,黝黑的皮膚更是透着一抹粉紅。
蘭茵又看了看蘭天成,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舍不得給蘭恒,對此,蘭茵并不覺得奇怪,甚至習以為常,從她有記憶起,蘭天成就不太喜歡蘭恒,别說好臉色了,就連話也不太不願意和他說。
蘭茵也問過蘭天成原因,蘭天成隻說是蘭恒不會來事。
蘭茵不懂什麼叫來事,總之,蘭天成不喜歡蘭恒就是了。
眼見沒人說話,氣氛開始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蘭茵見狀拉着蘭天成的衣袖道:“爺爺,我餓了,我想去。”
“好,那就去試試。”
蘭恒拿毛巾将椅子擦得幹幹淨淨:“茵子,你坐這。”
“謝謝大伯。”
“嗯哼,蘭天成沖着蘭恒咳了幾聲,蘭恒瞧了眼蘭天成的眼色後,将那一大盤雞挪到蘭茵面前。”
“茵子,大伯家的飯菜不好,你先将就着吃啊,等下次,大伯給你加菜,蘭恒不好意思道。”
“沒有,大伯,這菜很好吃,我很喜歡。”
聽到這,蘭恒露出一排不怎麼整齊的牙:“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蘭恒越講越弱,聲音裡滿是不自信,似乎不太相信蘭茵說的是真的,但蘭茵沒有騙他,家常菜怎樣都好吃,外賣雖好,卻沒有那股特殊的味道。
也是,粗茶淡飯,共享天倫之樂是多少人渴望而渴望不來的。
“爺爺,我走了。”
蘭天成拿起拐杖,一步一步地送蘭茵到門口:“好,路上慢點,注意安全哈。”
蘭茵踩上自行車腳踏,擺擺手道:“爺爺,你回去吧,我下次再來看你。”
“等等,瞧我這記性。”
蘭茵不明所以,看着蘭天成又走了回去。
蘭天成從口袋中抽出塑料袋,抓了一把又一把吃的放進去:“茵子,你帶回去吃。”
蘭茵沒有拒絕,乖乖地接過蘭天成手中的紅色塑料袋,她不能不拿,畢竟,蘭天成還會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