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窗,定格着裡外兩邊人。
教堂穹頂高挑,燈卻壓得很低,,那位高大的白袍牧師臉上罕見流露出一絲意外,随後露出和圖蘭朵一模一樣的,咧開嘴的,森然的笑容。
蠟黃的燈焰開始瘋狂左右搖擺!
濃霧如同無盡的疾風,從其身後滾滾湧入。
這一次,處于正常的時間線中,身後有可以信賴的同伴——
圖蘭朵沒有再猶豫。
她抽出弓箭,潔白的箭羽呼嘯着穿過灰霧。
箭頭高速旋轉,所到之處刺穿灰霧,留下無法愈合的縫隙,縫隙鍊接起來,即是箭支行進的軌迹。
一支接着一支。
銀色的箭頭、白色的箭羽與…箭身銘刻着的,漆黑的,靜寂的死意。
“這副弓箭的名字叫追逐。”鎮律說,“和圖蘭朵的命階途徑很相關。”
盡管應長生這是第一次和圖蘭朵一起出任務,之前僅僅是點頭之交。然而一個人的途徑武器在天不夜從不是秘密,也很少有人的途徑能瞞過應長生,鎮律沒有必要在這種緊急的戰鬥時刻多此一舉。
但鎮律認為應長生需要,需要了解他的同伴。
“追逐死亡。”應長生說
“圖蘭朵大概不會很喜歡這個解釋。”
“所以她沒有辦法更向前一步。”
鎮律啞然失笑。
灰霧中,貫穿着四條筆直的軌迹。
有一半伸向血紅的軟肉。
那是雙生牧師的兩張口腔,他們張大嘴,竟是硬生生地将箭支吞了進去!
鎮律和應長生甚至能看見霧氣之下,他們咽喉被箭頭戳出尖銳的痕迹,随呼吸一起一伏地吞咽着。
很快,圖蘭朵也能夠看到。
另外兩支箭命中了紅袍神血者的要害,鮮血滴滴答答順着箭杆留下,在地面彙聚成同一小攤。
燈上的蠟燭被掀翻,将火焰傾倒至地面。
火焰并沒有被熄滅。
恰恰相反,它遇血即燃,頃刻之間爆出極其璀璨奪目的光芒!
六神降臨,世界陷入無盡頭的長夜,漸漸地,白晝在教會中也成了一個禁忌詞彙,隻有在古老典籍中,和詩人的口口相傳裡,才會隔着漫長的文字與時光去想象、去觸碰白晝。
那是真正的日光,明亮的白光,帶一點太陽般的偏金暖調,溫暖奪目,升起在教堂,堂皇照耀着,灰霧散去,一切無所遁形。
修行者幾乎試過一切辦法,用超凡物質、用法陣、用魔藥…都無法複原這種光輝。
事實上,千百年來,人們從未見過真正的白天,檢驗日光的唯一标準是——
神血遇火燃出的光芒。
“最高貴的六條血脈,号稱神之血脈才能蘊含光明。”
這世界總是很奇怪,一邊将白晝列為禁詞,一邊又追逐光明,不吝溢美之詞。
六神的不夜之都便是佐證。
神也隻能做到不夜,卻無法複刻白日。
圖蘭朵搖頭,語調很莊重,顯得不再輕浮:“原本我還在奇怪那兩個神血獵人怎麼會到凜冬鎮來。凜冬鎮是出了名…嗯不對,不太出名的不毛之地。現在明白了,他們想必是從各種消息渠道裡得知無序之都的神血後裔即将前往凜冬鎮的消息,提前來為獵殺做布置。”
隻是獵人沒有想到名不見經傳的凜冬鎮會潛藏着這樣大的危險,他們所引以為傲的消息渠道也終究葬送了他們的性命。
神血在明面的世界象征着身份與地位。
在暗面的世界則是……被炒出天價,與無數條性命和鮮血挂鈎的物資。
性命除了被當作物資獵殺的神血者的性命,還有神血獵人的性命。
傳言中,一滴神血,需要十個神血獵人付出生命。一瓶神血,可以買下大陸一座繁華的城池。
通常神血者渾身的鮮血,能被淬煉出來的,按血脈的遠近與自身級别的高低,少的一滴兩滴,多的也就十幾滴神血而已。
神血之所以如此珍貴,不僅因為它能短暫地複刻白晝,更因為它其中蘊含的規則。
那被認為是神的力量。
的确,微乎其微,可就是這麼一點微乎其乎,普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于是足夠他們互相厮殺,傾盡所有。
“有神血者的地方,必然有神血獵人。”
哪怕在六神王都。
神血獵人依托于背後成組織,大規模的地方黑市。
地方黑市的來源,衆說紛纭,最多的一種指向東方的隐世古族。
他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當今公認的大陸東方,被暗夜統治者與貪婪之母占據的區域。
六神降臨後,海洋改道,将分隔開的四塊大陸合并在一起,形成史上最遼闊的疆域,原本古東方的疆土自然大多數都在大陸東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