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望着男扮女裝的駱岢,蔣芙的眼睛宛若夜河般流淌無波,裡面沒有嘲諷,沒有詫異,也沒有驚豔。
她要是和白明旭一般笑他,他還有為自己辯解的餘地。如此一言不發,将所有緣由都封印在了滑稽的表象之下,讓他感到無解的憋悶。
場面寂靜,駱岢兀自處于難堪之中。
白明旭察覺氣氛僵硬,停止開駱岢玩笑,讪讪摸下鼻子。
“咳,那個蔣娘子,還是那個原因。除了你,我一時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選,隻能拜托公子扮作女子,與你協助辦案……若有難處,我再尋……”
蔣芙道:“沒有難處,辦案要緊。”
她看向駱岢:“公子若有難處,我亦可退出。隻要能查處金無盡,為我娘報仇,讓我如何我都沒有怨言。”
話音落下,駱岢與白明旭均是一默。
蔣芙比他們要小兩三歲,過了這個案子便徹底孑然一身,無依無靠。才經變故,卻能如蘆葦般堅韌起來,為母報仇,無論誰來看,都要心懷欽佩。
駱岢低聲道:“我亦無難處。”
白明旭摸鼻子看了眼窗外:“既如此,天色不早,我這就秘密送你二人出城。之後的事不必有後顧之憂,我有一隊精兵,張郎君也在,他們在暗中相護,一旦情況異常,可保你們性命無虞。”
事不宜遲,蔣芙與駱岢坐上預先準備好的馬車。白明旭在私院後門目送他們,直到他們被樹叢擋住,在葉片縫隙裡化為一個小點,才動了動,往院裡走。
蔣芙在車廂裡把計劃從頭到尾考慮了一遍。
“到時候你負責套話,套出不對的地方,我沖過去查。”
駱岢:“嗯。”
“做戲給人看的時候,我可能會跟‘姐姐’有一些親密舉動,你讨厭也忍着點,别露陷。”
“會讨厭的人是蔣娘子才對。”
蔣芙無語:“我說公子,你不讨厭我,我能讨厭你?我有病?”
駱岢風姿綽約地理了理衣袖,嘴角勾了勾,卻半點笑意也無。
“我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
“嗯。”
“你到裡邊再給我整這死樣子試試!”
“……”他嘴角平了。
蔣芙平複呼吸。
“你們安排好沒有?如果那個老色鬼讓你侍奉怎麼辦?”
保守的古代人談那啥色變,垂着的眼睛陡然瞪起,愠怒道:“不勞娘子操心!”
蔣芙白了他一眼:“我就是犯賤,問你幹什麼。”
她别着頭,指他脖頸:“那你喉結怎麼辦?不掩飾嗎?女子沒辦法長那麼大吧?”
“還是這個也不用我操心?”
“……”
駱岢好半天不說話,蔣芙不耐轉向他,就見他一臉空白的樣子。
她笑了:“怎麼了,我的大公子?沒發現男人和女人的區别除了胸,還有其他地方?”
駱岢落在膝上的手攥了攥:“……下流!”
他雙耳赤紅,臉上也透過細膩的粉,顯然羞憤到極緻。
蔣芙沒興緻逗他,掀開窗簾:“張闵,你能把他喉結打回去嗎?”
馬車前方策馬的張闵隔了老遠,卻能聽見她的話,放慢速度,将馬交到車夫手裡。
他進了車廂,擡拳:“我試試。”
駱岢:“……”
他顧不上呵斥張闵随意鑽進車廂的行為,往後挪了挪,慌亂道:“不可!頸乃脆弱之處,他若下拳,我必死無疑!”
兩個瘋子!
蔣芙往旁邊讓出地方,讓張闵挨着她坐下。
她從張闵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樣式看上去是她的。她在把張闵當作随身包袱使用。
“那你把這個纏上,如果有人問,你就說受傷了。”
駱岢迎着兩人相似清澈的眼神,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
“受傷便有是非,且不說受的什麼傷,若是有人起了驗證之意拆下手帕,頃刻之間便要穿幫,此招不可行。”
蔣芙想了想,又抽出身側張闵的劍。
“劃一道,就說是我幹的。”
駱岢捂住頸部,後撤到車壁:“劃一道遮掩不住,且你扮作癡傻之人,怎能有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蔣芙來了脾氣:“那怎麼辦?你怎麼這麼多事?”
數落的話一出,駱岢也生氣起來。
“娘子如此說,還是棄了岢,另尋合适之人!本也非萬全之策,不過念在至交好友之情,拿性命冒險!娘子不滿意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