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念起了洛郡的崔元香。雖然那女孩打人很疼,又喜歡捧沈聽南的臭腳,但為人光明磊落,地方的氏族千金,在她這鬧了别扭從來不讓長輩出面施壓,每一次打架都是自己上的。
女子們冷笑着離開了蔣芙的席位,宮女沉默給她收拾,很快擡了幹淨的桌案餐食過來。
蔣芙瞅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的位子,心裡忽然生出倦怠的恨意。
怎麼她們就那麼不好惹呢。
怎麼她永遠都不如人。
投胎就那麼重要嗎?
她怎麼能在君主制的王朝思考投胎重不重要?
她應該完全将尊嚴抛在腦後才對,她這輩子注定要跪着活了,誰讓她不姓魏!
駱沁結束了與沈聽南的閑聊,哼着歌回來,見蔣芙一臉陰郁,小心翼翼道:“芙姐?哪裡不開心啦?”
蔣芙于是又心生了挫敗之感。她怎麼總在駱沁面前生氣。
她不想在駱沁心裡是一個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生氣的姐姐。
“哪有,我就長這樣,不笑的時候像不開心。”
駱沁想說才不是,芙姐明明長得幹淨又無辜,第一眼看就覺得是好人。但見蔣芙努力掩飾,她便也退在分寸之外,沒有再問。
她有意挑蔣芙感興趣的話題講:“芙姐,今天哥哥有點怪怪的。”
蔣芙想起了駱岢還有身份不明的替身這回事。
她鄭重囑咐:“感覺他奇怪的時候一定要離他遠點,小心被他發現誤傷你。”
駱沁驚訝一瞬,捂着嘴笑:“才不會呢,我哥哥是最溫柔的人,最兇的時候也就是闆起臉罵人……像這樣!”
她将嫩白的小臉嚴肅起來,學兄長訓人:“駱沁!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是我的妹妹嗎?你對得起父親嗎?”
蔣芙愣了一下,臉頰旁陷入笑窩。
倒不是駱岢這樣子有多好笑,而是她感受到了駱沁在哄她。
好久沒人哄她了,好久好久了。
這個小姑娘是世界上除了母親和張闵以外,對她第三好的人。
想到以後要離開她,她好舍不得。
蔣芙一笑,駱沁的心便安了下來,将哥哥望着芙姐房間的方向發呆歎氣的事給忘到腦後了。
魏如因喊了影戲匠來表演皮影。蔣芙的角度隻能看見匠人拿小棍動來動去,看不出什麼劇情。
駱沁則被魏如因特别叫去了身邊坐着觀賞。
蔣芙一邊吃東西,一邊假裝在看。
一聲尖叫打斷了皮影戲的演出。
魏如因看得入神,被她幹擾有些不悅。
“茄娘,何事?”
茄娘便是那日挨着蔣芙坐的那位貴女,也是今天主動找茬的那個人。
茄娘一臉假的要死的恐懼,走到魏如因面前跪下:“啟禀公主殿下,臣女的戒指不見了,那是禦賜的寶物,臣女居然弄丢了!”
魏如因聽到禦賜的東西,不當回事的神色漸漸收斂了起來。
“怎麼會丢,叫你身邊的丫頭仔細找找。”
“殿下,臣女身邊的翠竹說進殿之前還在臣女手上看見過的!戒指一定還在這長生殿裡,求公主看在父親和哥哥的面子上幫臣女找找……”
不知怎麼,蔣芙忽然福至心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
不能怪她多心,這事出的太蹊跷,她和茄娘又才有矛盾,說不定她就做了什麼手腳。
果不其然,蔣芙在摸坐墊時按到硬物,從下面掏出來一看,是個戒指。
絞絲翡翠金戒,禦賜的漂亮寶物。
蔣芙摸在手裡猶豫了一秒,到底沒有扔到别人的地方置身事外,害無辜之人被懷疑。
她舉手出席。
“殿下,我在桌案附近發現了一個戒指。”
衆目睽睽之下,蔣芙慢條斯理下跪。
她不是很情願跪,茄娘是吧?賤人!居然想拿禦賜的寶貝陷害她,她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蔣芙此舉出乎茄娘意料,不過也隻是短暫愣怔,她很快質問:“戒指怎會在蔣娘子那裡,莫不是娘子見寶私藏,聽見我求公主搜尋心虛,不打自招了吧?”
都欺負到害人性命的地步了,她再退讓就太窩囊了。
蔣芙嘴角揚起,勾起譏諷的微笑。
這是駱沁等後認識蔣芙的人所陌生的,沈聽南最熟悉的蔣芙的表情。
她最近老實得不像她,沈聽南還以為她徹底變了,沒想到在危及性命的時刻,她還是會變回最原本的她。
“不是茄子娘你先踢的我桌子,然後丢的戒指嗎?”
茄娘眼睛瞪大,感到不可思議:“你叫我什麼?”
蔣芙笑着将戒指扔還給她:“娘子連自己叫什麼都記不得了?和掉戒指一樣,忘性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