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是南離尊者,尊者不殺人才是奇怪的。尊者的傳說流傳千載,殺過的人、妖、魔、鬼隻怕比自己見過的都多。
可楚憐就是很難想象那個人殺人的樣子。
甯妙吟勸道:“就算她原本不這麼想,劍仙開口了,保不準她就會有這個想法。況且說到底,南離尊者憑什麼高看你呢,你現在……就是一文不名啊。”
比丹藥還要管用,楚憐的喉結滾了滾,感到心中竟然一片平靜。
平靜到近乎荒蕪,隻是模糊浮動着一抹紅衣的影。
真漂亮啊、真漂亮啊,他的師尊,無論何時都漂亮得讓人心顫。
可是這麼漂亮的人,偏偏為他低眼,偏偏予他垂憐。
這麼漂亮的人……
合該讓他金籠玉鎖地豢養。
“楚憐!”甯妙吟叫醒了他,面色微白。
她剛才從楚憐臉上看到一絲不可名狀的恐怖。
那是一種近似貪婪的表情,絕不應該在楚憐這個呼風喚雨、應有盡有的家夥臉上出現的表情。
而楚憐如夢初醒,困惑地看她:“怎麼了?”
甯妙吟退後半步,許久,才擠出話:“如果你相信尊者不會傷害你,那你要怎麼保證,自己也不會傷害她?”
“……”
“假設不是并蒂的影響,你——”
甯妙吟能聽出自己話裡的顫抖,但她不得不接着說下去,“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楚憐,難道你愛上了自己的師尊?”
楚憐微微睜大眼睛,表情比剛才還要疑惑。
但聽懂了甯妙吟的話意後,他的臉色就恢複了平時的緊繃。
很久很久,楚憐答:“我困了,想睡會兒。”
甯妙吟還有很多話說,可看到楚憐一副疲憊的表情,都隻好吞了回去。
楚憐最後道:“師尊不會傷害我,别擔心。”
他說得太笃定了,讓甯妙吟不得不信。
她扯出勉強的笑容,點點頭,便留下剩餘的丹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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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天色沉暮,燕辭北的丹藥也煉化将盡。
甯家人送了餐食,但一屋子人都沒食欲,白折竹還在追憶自己讀過為數不多的書裡是否提及過“并蒂”二字,小千則昏昏欲睡,緊緊摟着燕辭北的手臂,唯恐他發生不測。
燕辭北睜開眼,身上的熱意散去不少,讓他略感輕盈:“這藥确實有效。”
“可惜不能根治,隻能壓抑。”白折竹道,“彭長老傳話回來了,他和甯家的醫修看法一緻,并蒂蠱的病例萬裡無一,要麼求助蓬萊山,要麼就去萬重山看看。”
萬重山同“萬蟲山”,山如其名,是蠱蟲生長的聖地。
同時,那裡荒無人煙,也是修者的禁地。人、妖、魔都對那裡敬而遠之,隻除了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異類——萬山蟲母,蕭雲晝。
蕭雲晝和燕辭北也是出了名的好友,所以大家都傾向先找蕭雲晝求助。
但蕭雲晝性格怪異,長居深山與世隔絕,哪怕是燕辭北也無法随時聯絡,通常都是蕭雲晝來找,兩人才有機會聊聊。
“就去萬重山吧。”燕辭北歎息一聲,“我有分寸。”
原著楚憐和喬蕊兒中了情蠱,自是立刻找到醫聖求援。
可惜醫聖也是一邊恨透了這個拐走愛女的混球,一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是他,依舊需要萬重山的一條怪蟲才能煉出解藥。
燕辭北沒什麼猶豫就決定略去中途的磨蹭,直接殺到萬重山。
“那愚兄陪——”
“回你的與劍台去。”燕辭北冰冷地打斷他,“劇本裡沒你的戲份。”
白折竹委屈巴巴:“劇本?”
燕辭北冷笑着不再理會,他站起來:“楚憐怎麼樣了?”
但小千和白折竹都一頭霧水,你看我我看你,誰也說不清楚憐的狀況。
燕辭北歎着氣起身,卻聽門外兩聲輕叩。
楚憐的臉從門縫裡現出,挂着無可挑剔的笑容:“師尊,我感應到這邊的靈蘊減弱,就猜是您出來了。”
他換回了合歡宗的校服,完全看不出失控時的躁狂。
說着,楚憐走進房中,極其平常地拿走蠟燭,換了自己芥子戒裡品質更好的人魚淚燭。
“醜八怪你沒事啦!”小千興奮地上前,拍拍他的手臂,“主人都擔心死了,我就說你禍害遺千年,不會有事的!”
楚憐任她拍着,白折竹也對他點頭:“沒事就好,這回又是本座對不住你,與劍台會給賠償的。”
楚憐回以微笑:“劍仙言重了,時也命也,晚輩不怪任何人。”
燕辭北從未見過他和這兩人都相處這麼好,一時欣慰至極,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輪到他走上前時,小千騰出身位,讓他可以拍到楚憐的肩膀。
然而燕辭北的手剛搭上去,就見楚憐擰開身體,看似無意地拿起桌上餐盒:“師尊沒吃嗎?甯家的手藝還算将就,就當解饞也好。”
燕辭北的手落了個空,半晌收回:“……為師等下就吃,你也來這邊吃吧?”
楚憐笑着搖頭:“我吃過才來的。”
“那讓為師看看,你身體真的沒事了嗎?”燕辭北再伸手,想要搭他的脈門。
這回還是被楚憐挪步躲開。
“甯家的醫修都看過了,現在無礙。可惜清心丹不能多吃,易積丹毒。”楚憐道,“這次的蠱蟲有些棘手,師尊準備幾時動身?”
燕辭北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輕輕皺起眉。
連小千都能看出兩人間的異樣,但楚憐渾若未覺:“師尊?”
燕辭北回過神:“至少等你休息夠吧?”
“明天就可以。”
“……是不是太趕了?”燕辭北頓了頓,看到楚憐微暗的眼睛,隻好改口,“那就明天。”
他不記得原著裡楚憐有沒有這麼急。
如果現在中蠱的是喬蕊兒——
興許白天難受的那會兒,就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吧?
不過也對,比起柔軟可憐的喬蕊兒,“燕辭北”就太強勢、太無趣了。
更何況楚憐才說過那句“不像女人”。
燕辭北默默撓了撓臉,神思已經不自覺地飛到不相幹的自我懷疑:
他真的演得很不像嗎?
是不是該找機會請教一下楚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