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2章大改過,劇情有大幅度調整,麻煩大家粗略地重新看一下~)
天蒙蒙亮時,梁意星打車回學校。
此刻,宜江大學正處于一片甯靜中。
雨後空氣新鮮,十分舒适宜人。
路上偶有學生早起鍛煉,或是在校外通宵之後匆匆趕回宿舍,與梁意星擦肩而過。
每一張面孔,都能勾勒出青春正盛的模樣。
梁意星走得很慢,腳步很輕,手臂有些哆嗦,遊魂似的晃向女生宿舍樓。
破産之後,梁氏所有關聯公司全部倒閉。
但在此之前,梁志國孤注一擲的最後一批化工材料已經生産出來,他租了個附近的小辦公室當臨時辦公室,忙出口銷售的事。
因為是用的吳衛的名字,租金也還沒到期,還能用一陣。
前些日子,梁意星就在那間小辦公室裡,翻看着如山的文件和材料,學習那些從前不曾了解的公司情況。
辦公室逼仄狹小,待三個人都顯得擁擠,裡頭連一張沙發都沒有,與曾經窗明幾淨的梁氏辦公樓亦是兩模兩樣。
家中的别墅已經被查封,唯一可去的辦公室也沒地方睡覺,梁意星就隻好一直住在學校宿舍裡。
現在,她又冷又餓又困。
隻想快點回到床上,悶頭大睡一會兒,再做打算。
……
宜江大學這個校區算是新校區,因為地處較為偏遠,占地面積很大。
梁意星走了二十分鐘,才踏進宿舍樓。
宿舍裡一片漆黑。
舍友們都還在睡覺。
窗簾拉得緊緊的,隻漏出一點點光,也能被床簾擋住,不受影響。
梁意星怕吵醒他們,也不敢去洗澡,隻是打了點熱水,去衛生間随意擦了擦身體。
這一晚上又是吹風又是淋雨,她渾身上下都已經凍得冰涼,像冰塊似的、完全失去知覺,直到皮膚上沾了熱水後才又重新活過來。
她忍不住低低喟歎了一聲。
因為太舒服,梁意星在衛生間磨蹭了小半個小時,才換上幹睡衣。
拉開門。
她才注意到已經有人起床。
“……意星?”
舍友擡起頭,見到是她,詫異地用氣音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梁意星動作一頓,對上了榕榆的目光。
她擦着頭發,勉力笑起來,朝對方點頭,“樹樹,早啊。”
榕榆表情十分驚訝,“你一晚上沒回來呀?臉色怎麼這麼差,出什麼事了嗎?……”
榕榆是梁意星的舍友。
因為名字裡有兩棵樹,故而被朋友們親昵地稱作“樹樹”。
雖然自打大一就同住一間,但兩人并非一個專業,上課也不在一起,各自早出晚歸的,前兩年交集不算多。
隻是聽說梁家出事之後,榕榆是寝室裡最為關心梁意星本人情況的人,而沒有帶着絲毫打探八卦的态度,很叫人心生好感。
她應當本就是個古道熱腸的人。
因而,這一陣,梁意星才和榕榆走得近了許多。
縱然如此,有些秘密,卻是連交心好友都無法分享的。
梁意星暫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沖着榕榆笑笑,啞着嗓子開口:“晚點再詳說吧。”
聞言,榕榆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想了想,她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遞給梁意星,又在抽屜裡翻了翻,找了盒感冒藥出來,很輕很輕地說:“意星,現在這種時候,你可不能生病倒下啊!喏,我剛打的開水,以防萬一吃點藥吧。”
榕榆是知道梁意星家之前的情況的。
因為她無心打探,梁意星便也沒有過多隐瞞。
畢竟,梁意星已經缺課了好些日子,白天人一直不在校不說,晚上回來也是焦頭爛額的模樣,比梁父梁母剛去世時,情緒明顯不對勁許多,又莫名其妙忙得暈頭轉向,定然是有其他隐情。
榕榆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普通職員,自己從中部地區考到這臨海的大城市來,雖是開闊了眼界,卻不可能有什麼能幫得上梁意星的地方,也出不了什麼主意。
她隻能口頭安撫一下、或在生活瑣事上照顧照顧罷了。
梁意星卻好像輕而易舉地被這杯熱水撫慰到,刹那間,從指尖、到身體,都變得暖融融起來。
她低聲籲了口氣,握緊了水杯壁,問榕榆:“樹樹,你今天早八有課嗎?我沒事,不用擔心。你先去上課吧。”
榕榆一擺手,渾不在意的模樣,“沒呢,我打算一會兒去圖書館,晚點無所謂。”
榕榆和梁意星不同。
她念的是廣告學。
宜江大學雖然不是985大學,但在本地絕對算是一流理工科院校,就業認可度很高。
像梁意星這種化學專業的學生,從本科一路往上念,隻要不出差錯,最後大半都能進研究所之類的。
再不濟,也能出去當個重點高中的老師,職業規劃總歸是穩穩當當的。
但廣告學這種專業卻不太一樣,每個學校都有,更頂尖的985名校也有。
像宜江市本地就有更好的全國TOP3院校,當然也有開設廣告專業。
所以,如果學生不是專業能力很強,不讀研的話,在就業方面很難同其他名校的學生競争,大抵隻能被迫轉行。
榕榆和梁意星的成績在各自的系裡都算是中等,夠不上推免,要保本校也有點危險,隻能靠自己。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這會兒,梁意星本該與她一同去圖書館的。
隻可惜,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人生的境遇,不知道在哪一瞬,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再痛苦再不甘,似乎也無能為力。
梁意星苦笑着翹了下唇角,說:“那你也快些去吧,晚了沒位置。我吃了藥就睡了。”
榕榆瞥見她眼眶下的黑青,連忙點頭,“好好好,你先好好休息,晚點我給你帶飯回來,怎麼樣?”
“好,麻煩你啦。”
……
想到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梁意星睡也有些睡不安穩。
先是輾轉了會兒,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過去,又突然被噩夢驚醒,“噌”一下坐了起來。
“……”
渾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連睡衣都已經被汗水打濕。
梁意星白着臉,拉開床簾。
宿舍裡依舊安靜。
舍友們都去上課了。
心髒還在胸腔裡“咚咚咚”地飛快跳動着,她從枕頭旁邊摸過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下午一點四十。
時間還早。
梁意星卻已經了無睡意,揉了揉頭發,兀自翻身下床。
時至今日,她依舊會夢到變故發生那天的場景。
那天,梁意星人在宿舍,還沒去上第一節課,突然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叫她去認屍。
電話内容讓她吓了一跳,幾乎要暈厥。
好不容易抑制住顫抖,渾渾噩噩地打車過去,猝不及防間,見到了被泡得面目全非的父母屍體。
往日慈眉善目的父母,竟令她害怕不已,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扭過了頭。
再後來,這個場景就反複出現在夢中,叫人心中害怕又難受。
如此一連多日的睡不好,梁意星的氣色自然而然變得愈發蒼白。
現在看起來,她人已經比之前清瘦了許多,單薄伶仃,立在那兒就像是随時就要昏倒一般,單剩了副骨架子,也不怪今天早上榕榆被她的臉色驚到。
隻是,正如榕榆所說的,她還不能倒下。
思及此,梁意星回過神來,去重新洗了頭洗了澡,又給自己泡了杯熱咖啡,披着毛毯,坐到桌前。
今天她沒去辦公室,不過吳衛和林雪青照舊在那邊忙碌。
按照梁意星早上發過去的消息,林雪青飛快地準備好了需要的材料,中午已經發到她的郵箱。
當然,關于她怎麼打通了思垣資本那邊的路子,兩人想必都有些好奇,微信消息的措辭中難免帶了些打探感。
梁意星笑笑,沒回複。
隻是從包中翻出一疊文件資料,放在手邊。
文件紙已經有些皺皺巴巴,看起來像是被翻閱了無數遍。
這是起初吳衛列給她的那些投資公司資料。
包括方總所在的公司,都在備選之列。
起初,梁意星把資料全部看完後,也全部查過資料,問過吳衛他們的意見。
因着她是個半路出家的外行人,林雪青曾細細地将每家公司目前的情況、其中的關鍵決策人、與梁氏的關系、以及之前梁志國的交涉問題依次說給梁意星聽。
林雪青雖是吳衛的助手,但也是梁氏曾經法務團隊的一員,能力超群。她用詞簡單明了,并不打什麼含糊,有機會就是有機會,沒機會就是沒機會,沒說任何空話。
那會兒,梁意星就聽得出來,拉這幾家公司做擔保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
或者,應該說是微乎其微。
畢竟,如果機會大的話,梁志國和蔣媛當時早就想法子了,也不會絕望自盡。
……
現在,放在梁意星手下的第一張,上頭是四個字标題,也是林雪青和吳衛都覺得“完全不必考慮”的一家投資公司。
——【思垣資本】
下面的負責人是個陌生的名字,舒魏冉。
但林雪青說過,這人隻是挂名,業内都知道,思垣真正的負責人是易霄,是和梁家頗有淵源的易家人。
因而,吳衛連批注都沒有給,直接就說可以不用考慮。
明明這家公司資金最雄厚,應當也最有可能扛得起梁氏這個爛攤子才是。
雖然如此,當時,梁意星還是抱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用搜索引擎查了查易霄的名字。
檢索結果裡,有一些關于他在美國上大學時的經曆,譬如炒股、玩對沖基金之類的,都是些比較陌生的詞彙。
再近一些的,就是關于他回國内創業的事。
比如投資了什麼新興公司,幫助他們上市成功等等。
梁意星還未前去拜訪時,在一個宜江本地财經頻道的網頁上,找到了易霄照片。
二十五六歲。
可以當場出道的俊俏模樣。
五官也确實能看到曾經那個大哥哥的影子。
這是在梁意星還不懂俊朗為何意的年紀裡,就已經能用單薄的詞彙“漂亮”來誇贊的一張臉。
照片裡,他坐在辦公桌後,手背抵着下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動作并不嚴肅正經,但也不算輕佻,隻是随意,仿佛對所有事都能遊刃有餘。
如果說,梁氏需要一個救世主,要尋找絕處逢生、枯木生花的良藥……那易霄這樣的,可能是想象裡,最符合的形象。
……
“意星?你醒了啊?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