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宗宮和軒轅蘿記憶當中變了許多,曾經的殿堂如今顯得更加雄偉莊嚴,飛檐鬥拱間透着歲月的沉澱,朱紅的宮牆在陽光下閃耀着威嚴的光芒。
門前的石獅依舊蹲守,仿佛在訴說着過往的輝煌與變遷。軒轅蘿站在門前,微微出神,她記得小時候常跟着軒轅虬來此,那時的她還隻是個懵懂的孩童,對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如今再次站在這裡,她的心中既有熟悉感,又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正當軒轅蘿沉浸在回憶中時,迎宗宮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名小厮出來迎接;朱漆大門在身後重重合攏,将市井喧嚣隔絕在外,廊下青銅獸首香爐飄出袅袅青煙,裹着龍涎香的冷冽氣息,無端讓人繃緊神經。
小厮将三人帶到一個寬敞的廳堂,廳堂正中擺放着一張巨大的紅木桌子,上面擺放着一些精緻的茶具。
一名身着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他身形修長挺拔,端坐在紅木桌前時脊背依然筆直,歲月在他眼角刻下細紋,卻風韻猶存,他站在那裡,宛如從古畫中走出的仙人。
“來了。”
男子倒了兩杯茶,而後擡起頭,隻見他眉目如畫,雙眸仿若一汪幽潭,深邃而沉靜,眼波流轉間,似有星辰閃爍,帶着難以言說的溫柔與疏離。
軒轅蘿對花重台有印象,但不多;記憶中的花重台夫妻二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絕,面前的這位應該就是花重台了。
“你朋友?”
她本以為花重台這話是問花永慕的,隻是許久也不見花永慕說話,她擡起頭,花重台正看着姬少清。
姬少清拉開闆凳坐下,拿起一杯茶,“是,他叫百裡遼傾,我見他有幾分本事,想在迎宗宮給他找份差事。”
花重台指尖摩挲着杯沿,盯着軒轅蘿上下打量,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兄台生得倒是好看,隻是這眼神……”他忽然傾身向前,“倒與二十年前本宮某位故人有幾分相似,也有些像……”
“爹,你幹嘛呢?”
花重台被打斷了,有些不耐煩,給了花永慕一記眼刀,餘光掃過花永慕時,如淬了冰的寒芒。
“沒規矩!”
他刻意拖長尾音,手指重重磕在紅木桌面上,發出悶響,震得茶盞裡的茶湯泛起漣漪。
花永慕拉着軒轅蘿的衣袖,緩緩躲到了姬少清身後,花重台冷哼一聲,端起茶盞輕抿,茶水在杯中晃出細碎的波紋。
“聽聞迎宗宮近日得了件稀世珍寶?”姬少清突然開口,将話題引向别處。
花重台聞言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你消息倒是靈通。”
他放下茶盞,擡手招來小厮,不多時,小厮捧着一盞燈上前,燈光在廳堂中投下柔和的光暈,驅散了室内的昏暗。花重台接過燈,輕輕放在紅木桌上,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格外的美。
“此燈為鲛人長明燈,是用鲛人的屍油作為燃燒底料,可以一直灼燒千年而不滅。”
軒轅蘿盯着跳動的燈火,燭芯竟泛着幽藍的光澤,在鲛人油的滋養下詭異地扭曲成花瓣形狀。
花重台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忽然輕笑一聲,“百裡兄似乎對這燈很感興趣?”
“隻是好奇。”她垂下眼睫,掩飾住眸中異色,“原本以為鲛人隻出現在傳說當中,不知宮主從何處得來?”
花重台指尖輕撫燈盞邊緣,鎏金紋飾在燈光下泛着冷光,眼睛看向姬少清;幾年姬少清與其餘幾個門派的人出海去倭國,海中有不少好東西,這鲛人長明燈的鲛人應是當時得的。
“盟主回來呀。”
門外傳來清脆的聲音,緊接着雕花木門被推開,一道颀長身影裹挾着門外的暑氣踏入廳堂。
來人一身品紅色窄臂寬袖,下身着一件姜紅色長裙,長裙上繡着紋,卻被茜色披帛半掩,像是枝頭未褪盡的殘紅,無端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韻緻。
眉若遠山含黛,盈盈秋水般的眼眸流轉間,既有少女的怯意,又藏着深宅婦人特有的哀怨。鬓邊一支點翠步搖随着動作輕顫,碎玉流蘇在鬓角投下細碎陰影。
她的出現,瞬間讓廳堂内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仿佛空氣都凝固了片刻。
“你來做甚?還不趕快回去?”
花重台皺着眉頭看着那婦人,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悅;婦人也不惱,反而微微一笑,徑直走到花永慕旁邊,抖了抖他身上的灰,又從袖中拿出手帕,擦着他額角的汗。
“我就是來看兒子,也不行?”
花重台翻了個白眼,“看完快點走,一個婦人抛頭露面,成何體統?”
婦人嘴角微微抽搐,但始終面朝着花永慕,“小慕,這是你朋友?”
花永慕微微一笑,從他手中接過帕子,自己擦着,“他是我從大萬壽山結識的,叫百裡遼傾。”
他又向軒轅蘿道:“百裡兄,這是我娘,羅氏。”
“百裡公子,你和永慕是朋友,那也就是我們家的朋友。小慕出門在外,多虧有你照顧。”
軒轅蘿傾微欠身,“夫人客氣了,照顧花公子是我應該做的。”
羅氏點頭,又看向花永慕,“那就好。小慕,你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娘在家裡等你平安歸來。”
花永慕點了點頭,“娘,您放心,我會小心的。有盟主陪着我,不會有事的。”
花重台重重歎了口氣,“好了,你娘也是擔心你,你就别讓她操心了。”
羅氏離開後,花重台的臉色稍顯緩和,他微微一笑,“百裡公子,見笑。”
軒轅蘿看着花重台發了會兒呆,才道:“三宮主客氣了。羅夫人對花兄的關心,我們都看在眼裡。”
在她印象當中,花重台是個很溫和的人,與前夫人也是如膠似漆,不知怎的對現在的這個羅氏這麼苛責,對花永慕也是,根本就不像親生的。
軒轅蘿的疑惑在心中盤旋,但她知道在這種場合下,有些問題不能輕易開口;花重台的性情似乎并不像她記憶中那麼溫和,他眼中的疏離和冷淡,讓人難以捉摸。
軒轅蘿被安排到一間廂房,窗棂外垂着褪色的茜紗窗幔,夜風穿堂而過,帶起紗角輕揚,恍若飄動的披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