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第一站是錦官城。

楊悠雁很快學會了騎馬，連一片葉子落在臉上，她都能觀察半晌。

她對尹雲晖的身世十分好奇，但尹雲晖并不想多說。

隻有她一直在叽叽喳喳，“你去過好多地方，一定認識很多小少俠吧？”

“一般般。”他說完後，又害怕自己表現得太冷漠，補充道：“我性格不好，朋友不算多。”

傍晚，兩人找了一家客棧投宿。

客棧位置偏僻，條件也簡陋，關上門能聽見隔壁的吵鬧聲，床底下藏着一窩蟋蟀，翻個身還能看見蜘蛛。

入夜後，門窗外傳來撲哧撲哧、叽叽喳喳的聲音。

那不像是蚊蟲，像是有很多翅膀在拍她的窗戶。楊悠雁煩悶地用枕頭捂住腦袋，忽聽掌櫃緊張地拍門，“姑娘，姑娘快出來！”

“怎麼了？”楊悠雁打着呵欠，抱着刀，一臉好夢被打攪的煩躁。

“姑娘，這屋子不能住人了，這屋子裡面......有妖！”

楊悠雁睜大了眼。

妖？

那不就是她嗎？

——難道她被發現了？！

江湖之上，确實有很多辨别妖魔的辦法。

楊悠雁知道的不多，因此她不清楚，這些人說得妖到底是不是自己。

她克制着不讓聲音發顫，“怎麼看出來的？”

“這裡的蝙蝠會認出妖魔，要不是有大妖，它們怎麼會過來？”掌櫃一副被吓哭的樣子，“姑娘快去别處投宿吧，我們店小，實在承受不住變故啊。”

可眼下已是深夜，荒郊野嶺的，去哪裡找其他客棧？

一旁的客房門嘩啦推開，“什麼事啊？”

說話的是個山羊胡的老道士，正悠閑地用舌尖剔牙。

掌櫃帶着哭腔道：“這屋裡有妖怪，道長怎麼辦，妖魔是會殺人的！”

“嗨，簡單，我看看。”

老道士眯起眼睛，嘴裡咕哝着晦澀難懂的咒語，一臉了然于胸地點頭，“這妖物我可不是第一次見了。不過除妖是個麻煩事兒，這樣，你們給我三百兩銀子，我就替你們把這麻煩解決了。”

“三百兩銀子......這讓我們哪裡去湊三百兩銀子！姑娘你想想辦法吧！”

三百兩銀子。

她一天的吃穿都花不到五十文錢，這和搶錢有什麼區别？

楊悠雁神色複雜地看着老道士，“你說你替我除了這妖？”

老道士“昂”了一聲，摸出符紙就要畫咒，“不信的話，我給姑娘演示一番。”

“等等！”

楊悠雁呵斥住他。

她眼神冷冽，像是淬了火的刀刃。

往老道士身上一看，老道士背後一寒；往掌櫃臉上一掃，掌櫃哭聲都頓了頓。

見他們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楊悠雁終于琢磨出了不對。

她往老道士身上一掃，這人衣衫破破爛爛不說，腰間的劍也生了鏽，不知多少年沒拔出來過。

他的氣息很淺浮，就算練過武，也多半是三腳貓的功夫。

“你的功夫連三段都不到，真碰見大妖，怎麼可能打得過？怕不是騙人的！”

住客們接二連三探出頭，一些想給銀子的住客也縮回了手。

老道士和掌櫃的臉齊齊一暗。

“你——你禍害自己不成還要來禍害别人？”掌櫃抹幹淨了淚，臉上的恐懼變成了被戳穿的憤怒，“要是妖魔被你惹怒了，你就去閻王簿上見你的祖宗吧。你幹脆别住在這裡了！”

他說完話就把楊悠雁扯開，把她屋中的行囊全都丢到門外，“你走啊，不怕妖魔就滾到外面去，你不是很有能耐嗎？”

楊悠雁氣到頭頂冒煙！

她明白了，這群人說得“妖魔”不是自己，可她何時被人這樣罵過？

周圍都是荒山野嶺，沒有客棧民宿，山上不知有多少毒蟲和猛獸，就算會功夫，出去了也不會好過。

算了，也比在這裡受氣好。

正當她氣得想抓起行囊離開時，忽有人問：“誰幹的？”

尹雲晖看向扔在地上的行囊，涼道：“貴店就是這麼招待客人的？放回去，我不說第二遍。”

掌櫃氣急敗壞，“你又是誰？你不怕妖魔嗎？”

他冷笑着亮出符牌，“天音宗弟子尹雲晖，你說我怕不怕？”

圍觀的百姓皆是一愣。

他們隻在傳聞中聽到過天音宗，一時竟不敢相信是真的。

掌櫃也愣了下，不知道天音宗弟子為何出現在這裡，但畢竟那牌符明明晃晃，不像作假。萬一......

掌櫃不怎麼甘心地叫來小二，“把這些東西搬回去。”

尹雲晖強調道：“誰扔的，誰放回去。”

掌櫃見他敲着刀，隻好忍氣吞聲搬起行囊。見他老實了，尹雲晖才轉向楊悠雁，“好好休息，不用理會他們。”

楊悠雁的氣順了許多，也朝他露出個笑。

她目送尹雲晖回了屋，卻在掌櫃離屋關門前，見他惡狠狠地朝自己一“呸”。

她心裡的火又起來了！

她抓着刀想把這家夥暴揍一頓，但尹雲晖說了不用理會，她怕惹出其他事情，隻能坐在桌前咕嘟嘟直灌涼水。

蝙蝠仍在拍打窗戶，她的火無處發洩，跑到窗前正要趕。

卻在湊到窗前時，聞到了奇怪的血腥味。

楊悠雁動作一頓，用指甲摳下一小塊木屑，湊到鼻尖一聞。

是血氣。

她每次看嶽平世殺豬時，都沒聞到過這麼腥的血氣。

——難道這間客棧還殺過人？

她寒了臉色。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