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還會有其他的半妖嗎？

也許有，但楊悠雁從未見過。

若無庇護與修行，半妖十歲左右便會抑制不住妖力。這些小妖無力抵抗八大宗門，就算還活着，也會想方設法藏起來。

怎麼可能堂而皇之地暴露自己？

楊悠雁想要問問梧靈情況，手剛扶在刀上，一道聲音從心底傳來。

——不要問她。

——為什麼？

——她不會讓你去的。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靠近刀的手。

梧靈沒有意識到當下的情況。有九根鎖鍊束在身上，她必須想方設法恢複精力，以應對不時之需。

除了特殊情況，楊悠雁叫不醒梧靈，且梧靈未必會幫忙。

不過......

“為什麼不會讓我去？”

符薪沒有說話。

但她腦中傳來刺痛，恐怕再拖下去，這位姐便會毫不拖沓地把自己奪舍。她隻好速速收拾出門，思索道：原來符薪和梧靈之間也有隔閡？難怪每次喚出符薪後再見梧靈，她的臉色總有些微妙。

倒是件好事。

楊悠雁雖與梧靈等人有過盟約，但不會全然相信某人，她與梧靈利用大過信任，能看出梧靈瞞了她不少。也許從符薪口中，她能知道些梧靈不願說的事情。

半妖的叫聲停了，她的心卻越來越緊。那是符薪的情緒，比她見尹雲晖受傷時還要緊張許多倍，恐怕那半妖與符薪交情不淺。

她猶豫着，敲響了尹雲晖的屋門。

尹雲晖睡得不深，聽見聲音就醒了，頭發還沒來得及束起，“怎麼了？”

他剛從睡夢中醒來，目光不太清明，但沒忘記戴上面具。見她緊皺着眉，尹雲晖懸起一口氣，“有情況？”

“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我想去看看。”

“沒。”尹雲晖的氣松了下來，“我陪你去。”

他換好衣服帶上了刀，一邊走一邊詢問情況。見她一臉憂色，安慰道：“也許不是什麼要緊事。這裡挨着中州，妖魔不敢作亂。”

他們走了大約五六裡，果然聞見了血氣。路旁接二連三地倒着天音宗弟子，有些是重傷暈倒，有些則沒了氣息。尹雲晖收下那些弟子的符牌，大多是天問堂與音門弟子，又見他們的傷處，不是劍傷就是内傷，恐怕剛經曆過一場混戰。

尹雲晖探着一位弟子的脖頸，皮膚上還殘存着溫熱，示意楊悠雁戒備。

又将自己的符牌解下，放入她手中。

“你幹什麼？”楊悠雁驚得趕緊推回，被他不由分說地系在腰間，“他們是自相殘殺。”

劍傷，内傷，都像是天音宗的招式，這意味着他們受到了心魔控制。

若被牽引進入幻境之中，她也許可以通過符牌，判斷眼前之人是否是尹雲晖。

她也想交換自己的符牌，尹雲晖止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二人繼續沿路往前走，場面越來越慘烈，已不僅僅是有一隻半妖這麼簡單。

有一片垂落下來的藤蔓蔽住二人去路。尹雲晖正要撥開，被楊悠雁從身後拽住。她總覺得事情不太對，正想着緣由，藤蔓後傳來窸窣聲。

兩人警惕地看着藤蔓，發出聲響的家夥也止住了步子。

夜色下，空氣陷入死寂。

僵持将近十秒後，楊悠雁朝尹雲晖使了個眼色，欲往一旁撤離。

叢林中驟然響起笛聲，幾道身影飛快地閃出，借着音律與二人混戰作一處。

他們都穿着天音宗的常服，一時沒認出楊悠雁與尹雲晖，也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楊悠雁隻得使出對付徐鐵衣時的“破虛空”一招，本想證明身份，驚覺此招不僅能破解“罡風”陣法，還能減弱音律對于弟子們的加持。

她與尹雲晖很快将人逼退，“别打了！”

叢林後笛聲一頓，“是你們？”

兩位音門弟子正待上前，又因說話之人止住了動作。

尹雲晖聽聲音很熟悉，謹慎地問：“于師姐？”

林後走出一人，正是于慕清。

她負了傷，身邊的兩位弟子也都挂了彩，想必經曆過一番惡戰。見了兩人，于慕清沒有松懈，目光難得銳利，“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于慕清是杜純的直系弟子，入門又早，在音門中聲譽較高。她十分友善，常常幫師弟師妹們解決問題。許多人在請教杜純之前，往往怕被拒之門外，會先來找她。久而久之，她成了弟子們與長老溝通的關鍵人物，也成了人盡皆知的和事佬。

算是把杜純的悲憫學了個透。

見她也滿懷敵意，尹雲晖知道自己猜的大差不差，往樹上刻了一道劃痕，“我們往前走。若還能看見這刀痕，就證明是在幻境裡。”

“不用證明了。”于慕清神色複雜，“你們不是在楚州嗎，怎麼會到這裡來？”

她并未放下手中的玉笛，顯然把兩人也當做了幻境中的人。

但她也沒有動手，冷靜地觀察着他們的舉動。

尹雲晖大概明白了。

找到其中某人的弱點，将其最害怕的事情做成幻境，引得他們自相殘殺——在劍門村時，他們正是中了這種圈套。

于慕清素來與人為善。她每次出外勤，必然以和睦為第一位，是以剛入門的師弟師妹都喜歡加入她的隊伍。她能将人凝聚起來，衆志成城地完成任務，最擔心的就是同門之間産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