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還沒走到書房,剛走到廊下,大老遠就聽見沈父的咆哮,“你看她都做的什麼事?!這哪是大家閨秀能做出的……”
沈嬿回縮了縮脖子。
沈家夫婦早些年常在邊關戰場,如今的功績都是一個個軍功掙出來的,不忍沈嬿回一個小女娃在邊關風吹日曬,便将她留在皇城由祖母照料。也正是如此,夫妻兩人對她不免溺愛,才叫她如此驕縱。
隻是随着她年齡漸大,到了适婚時候,在京中名聲卻每況愈下,沈家夫婦也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如今她犯了渾事,便是免不了沈父的咆哮和責罰。
沈嬿回悻悻走到書房門口,擡手叩了叩門。
“滾進來!”
吱呀一聲,她推門進來後就看到沈父沈母對坐在書房桌案邊。許是從前在沙場曆練過的緣故,沈父身上總有股殺伐之氣的威嚴,沈嬿回明知他對女兒是紙老虎,心裡卻還是下意識發怯。
沈母生的溫婉秀美,端莊慈和,此刻看着瘦弱的女兒縮成個鹌鹑就先不忍心了,嗔道,“夫君那麼兇作甚麼?看将嬿兒吓得。”
沈父無奈道,“夫人,這孽女最近做的太過,我們說好了這次聽我的。”
沈母像是想到什麼,頗有些顧忌,遂閉了口。
沈嬿回見勢不好,率先笑呵呵地開口,“爹爹阿娘,今日可是有什麼事?看着好生嚴肅。”
“你還有臉問,你今日去了哪裡?身上一身脂粉氣,是從什麼好地方沾染的?”
沈父提高了音量問,提起這個就氣得他血壓飙升,這孽女前幾日就一直在訪香閣附近轉悠,那等煙花柳巷哪是她該去的?
“這,我今日帶着胭脂去茶樓吃了個茶而已,許是和哪個小娘子擦肩沾上的罷……”
沈嬿回還沒辯解完,就聽沈父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案牍堆積的文書抖了抖,吓得她一哆嗦。
“還敢撒謊!你現在就去祠堂給我跪着抄三遍女誡,不抄完不許吃飯睡覺。”
沈嬿回瞪大了眼,這便宜老爹怎麼回事兒?以前最多也就是罵幾句,今天怎麼還體罰上了……
沈母像是也覺得他過于嚴厲,剛要開口勸阻,就聽沈父道,“夫人莫要插手,她今日去青樓鬧已是丢盡臉面,更别提陛下病重,朝中近日不太平,她這婚事牽涉衆多,既然她當初要死要活非要嫁入王家,我們也沒有别的選擇了。”
話說到這裡,沈嬿回也明白過來了。本朝皇帝疑心病甚重并未立太子,她隐約記得皇帝病重之後,各皇子們便私下開始了奪嫡的較量,比較有希望的當屬二皇子與五皇子,而王首輔曾為二皇子講學,無疑是偏向他的。本來沈父無心站隊,當下卻是因着這樁婚事不得不妥協。
想到這裡她也不再掙紮了,捏着袖子就要去祠堂,走之前又被叫住,“皇後娘娘送了帖子,三日後你與你母親去宮中赴宴,在此之前就别出門了。”
沈嬿回回頭看過去,才發現書案上靜靜躺着一封燙金印花帖子。她含淚點了點頭,推門出去了。
出去之後,原本沉重的步伐卻是猛地一輕。不用出門就不用作妖,不用作妖就不用丢臉了!
沈家祠堂位于沈府西院,此刻時近日暮,天邊落日餘晖将院落染上绯金。祠堂内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盞盞燈燭燃燒跳躍着,在斜照的夕陽中顯出幾分森寒。
沈嬿回跪坐在一方小案邊,提筆“唰唰唰”抄着,動作行雲流水,落筆字迹卻有如狗爬。實在不是她想寫成這樣,主要是太餓了啊!
她在這跪着已經抄了一個小時,手腕早就酸的受不了,肚子也發出抗議。這個時間,該是到了府裡用晚膳的時辰了。
她抻着脖子朝外張望,真的沒人來給她送飯?她的好胭脂呢?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院落裡春蟲發出鳴叫,越發顯得寥落,祠堂内光影明明暗暗,透出幾分森森詭異。
沈嬿回搓了一把胳膊,試圖搓掉雞皮疙瘩。
忽然望見門口似是一片黑影閃過,那動作太快,快到她疑心隻是自己餓的頭暈眼花出現的虛影。
沈嬿回揉了揉酸麻的雙腿,剛要站起來走走緩解一下,忽然覺得不對勁,因為太過驚恐而面無表情地僵在原地。
梁上,有東西!一片白色的東西,悠蕩蕩飄着,好似沒有重量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
毛骨悚然的戰栗感之後,求生欲忽然發作,沈嬿回瘋一般尖叫着朝外沖去,卻因為雙腿酸麻無力跌倒在門口,卻沒料到想象中的麻痛感并未襲來,而是落入了一個透着清冷暗香的懷抱。
感受到懷中人驚魂未定的顫抖,柳玠唇角揚起幾分殘忍的弧度。這麼膽小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