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甯倒是個意外，她原就是家中最受寵的幺女，又最不喜那等唯唯諾諾的矯情性子，因此對沈嬿回倒是有好感。隻是那時許多不看好這對密友的貴女們都盼着兩人何時鬧掰，卻沒想到沈嬿回對朋友倒是個仗義的。

胭脂動作麻利手藝又好，很快就幫她梳妝穿戴完畢。

高高盤起的飛仙髻上裝點着紅寶石流蘇墜，額間是一條銀鍊墜水滴形紅寶石的抹額，那寶石正好垂在眉心花钿正中，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宛如雪地紅梅，傲寒吐蕊，高潔不可侵犯。

杏眼桃腮巧笑倩兮，玲珑秀頸修長，一身桃紅色的鳳尾裙，行動間風姿逶迤。胭脂捧着臉花癡道，“小姐可真好看，今日見到王公子，還不得讓他對小姐念念不忘！”

沈嬿回：……這馬屁算是拍到蹄子上了，一下子就垮起個臉。

兩人往外走，車夫已經套好馬車等在府門外，待到門口，沈嬿回見車前除了車夫還站着一個高挑些的侍女，瞧着眼生，莫不是母親近日新收的？

正想着，待走至近前，原本背對着她的“侍女”轉過身來，鳳眸低垂，顯出幾分溫和柔順，如果不和“她”對視并且忽略唇角那抹暗含深意的笑容外。

“柳玠？！”沈嬿回看着面前熟悉的陌生人不禁驚呼出聲。

柳玠今日又是女裝，隻是卻不似他在訪香閣扮作輕鴻時美得那般張揚，如今這張臉就像是給耀眼的明珠蒙上了一層紗，遮去了萬千光華。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方法，身高也比他原本的樣子矮上不少。

“你怎麼扮成這樣？”

柳玠低聲道，“都是沈将軍的安排。”

沈夫人從車内探出頭，“嬿兒，快進來吧，不要誤了時辰。”

待到上了車，沈夫人才與她細細解釋。原來今日這場宴會是由皇後娘娘舉辦，明面上是邀大家賞禦花園春景，實際上卻是有意給幾位皇子相看妃子，故而參宴的多是大臣女眷和一些年輕小輩。

“此番來赴宴既是娛樂，皆是不帶侍衛的，來的年輕武将也要卸刀。你父親顧慮着你前幾日差點出事，正憂心無人護送，正巧柳小兄弟說他行走江湖會些改變身形的障眼法，就托他照拂了。”沈母解釋道。

改變身形的障眼法，可不嘛，訪香閣的頭牌呢。

沈嬿回點點頭，路上卻總是時不時地打起車簾看看車前的“佳人”，心底湧現出難以形容的荒謬感。

車馬到了宮門口，衆人就下車步行，由宮門接引的小宦官、宮女接引至禦花園。

時值暮春，禦花園各色奇珍仙葩争相怒放，萬紫千紅春意醉人，蝶戲蜂舞，花香也令人心曠神怡。

她們來的不早也不遲，禦花園設的曲水流觞席間已經有人落座。沈夫人落座後就有别家夫人與她攀談起來，她提醒沈嬿回注意安全，莫要與其他小姐起争執，就讓她随意去逛了。

沈嬿回站在原地尋找唐甯的身影，侯府距皇宮更近，她應是已經到了才對。正想着，忽然看見唐甯沖她招手，“阿回，這裡！”

沈嬿回剛要過去，忽然注意到身旁柳玠百無聊賴抱臂站在一邊的身影，秀美的臉上寫滿了“無聊、無趣”。

她隔着袖子攥住他的手，帶着他往唐甯那邊去了。剛走到近前唐甯就拉着她看了又看，低聲道，“你那日怎麼回去的？可有受傷？”

沈嬿回擺擺手道，“嗐沒事沒事，被行俠仗義、武功蓋世的大俠救了。”

唐甯一臉不相信，懷疑她是被撞壞了腦子還是看多了話本子唬她，“真的？什麼樣的大俠？”

“唔，大約就是”，沈嬿回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年輕俊美，高大威武，俠肝義膽的世外高人罷，具體形容的話，比我的侍女還要好看呢。”

柳玠聞言，微微側目瞥了眼一本正經拍馬屁的沈嬿回，從剛才就在忍笑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浮誇。”

見他身上那股子瘆人的低氣壓終于消了，沈嬿回默不作聲地松了口氣。雖說當面吹彩虹屁這種事羞恥了點，但……還真是羞恥，她現在臉都有點燙了。

唐甯感覺到這對主仆的氛圍有點古怪。她依言認真打量了柳玠一眼，才發現倒是眼生。雖不是一眼驚豔，卻是越看越好看，這眼，這鼻，這唇……

沈嬿回感受着方才才冰消雪融的柳玠身上又開始嗖嗖冒冷氣，趕緊拉着唐甯去賞花了。

百花繁盛處，簇擁在一起說話的貴女們聞聲回頭，俨然是一張張各有千秋的美人面。隻是見到來人，那些美人面上擺出了鄙夷、不喜甚至厭惡的負面情緒。

“看什麼看，是見我們比花兒還美看傻了？”唐甯嗆到。

沈嬿回不甚在意地拉着她在擺着的杌子上坐下，不料剛落座就聽到身後一個鄙夷的聲音，“前陣子剛在訪香閣女扮男裝丢過臉，原以為她今日不敢來呢，沒想到臉皮竟是這般厚……”

聲音刻意壓着，卻又剛好能傳進沈嬿回的耳朵裡。她揉揉耳朵，在心裡攤手：本來今天真的不想主動惹事的。但是她現在還不能ooc……

她站起身徑直走到剛才的說話者面前，李侍郎家的二小姐李芳怡，腦海中閃過與她有關的信息：因為愛慕王銘對她多有不喜，屢次挑釁。

沈嬿回低頭看着較自己矮上一些的李小姐，對方嬌豔的面容上顯出幾分倔強瞪視着她，“啪”地一巴掌手起聲落。

柳玠饒有興緻地看着這一幕，像是觀賞突然發瘋暴起咬人的倉鼠。

那位李小姐捂着臉似乎為她這魯莽行徑震驚，眸中含淚屈辱地指着她，“你，你怎麼敢……”

就在這時，忽然衆人聽到身後太監尖細的嗓音道，“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