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嬿回醒來時發現身邊是空的,想來是他好了之後自己就離開了,她也沒再糾結。
不料這天一直到了正午,都沒瞧見柳玠的身影。她正覺得納悶,忽然聽見胭脂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小姐,敬亭侯府的人說,唐小姐昨夜上吊尋死……”
“什麼?她現在如何了?”
唐甯是個驕傲的性子,昨日宮裡下旨賜婚,唐甯父兄本就是愚忠的性子自然是不會違逆的。唐甯并不喜歡五皇子,以死相逼拒婚這種事倒也是她做得出的事。
胭脂緩了一口氣道,“您别急,唐小姐沒事,好在被世子及時救下來了,隻是從昨日起就絕食,到現在都水米未進呢。”
沈嬿回心中擔憂,當下就坐不住了,“我去看看她。”
沈嬿回也沒再想柳玠去了哪裡的事,兩人沒再耽擱,讓車夫套上車就出了門徑直往敬亭侯府去。
沈府與敬亭侯府相隔不遠,沈嬿回又在車上催促過幾回,馬車飛馳,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
不比沈府人丁單薄,敬亭侯除了侯夫人外另有兩個妾室,府中的二公子和四小姐皆是庶出,府内占地面積更大、格局也更繁複些。
進門過了影壁之後便是假山流水,奇花怪石,不過當下沈嬿回卻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情,唐府的小厮剛領着她走到廊下就撞見了唐慎。
唐慎一身绯色纻絲官服,看樣子是上值途中不放心趕回來的,平日就内斂話少的人此刻看起來更加沉默了。
他走到近前,像是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沉吟道,“勞煩沈姑娘了,勸勸阿甯。”
唐慎一直都是疼愛妹妹的,否則唐甯也不會與他關系這般好。作為穿書者,沈嬿回當然知道這婚事不可改變,但他作為唐甯的兄長,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她不願意,你們為何不試着為她争取一下?”
唐家畢竟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若是真的抗拒,想必皇帝也不會完全不顧及他們的想法。
唐慎抿了抿唇,露出些為難的神色,半晌道,“君有命,臣不可不受。況且,就算此番退了婚,阿甯若想再尋一門好親事就難了。”
沈嬿回歎了一口氣。
這倒是。就算真的退了婚,就算五皇子也對唐甯無意,誰又敢娶退了賜婚的人與皇家作對呢?
想到這裡,她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言,隻道,“世子去忙吧,我會好好陪她的。”
唐慎對她鞠了一躬轉身離去了。
沈嬿回由小厮帶着到了唐甯的門前,仍然是房門緊閉,侍女送來的午膳就放在門口。
她彎腰提起食盒,輕輕叩了叩門,裡面傳來了唐甯嘶啞的聲音。
“我沒胃口,不必送了。”
沈嬿回默了默,心知她現在可能不想見人,但她不吃不喝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道,“甯甯,是我。”
裡面的人安靜了一瞬,随後房門被拉開。
沈嬿回乍一瞧見她的樣子吃了一驚,唐甯往日總是明豔驕傲的,眉宇間透着恣意鮮活。此時卻臉色蒼白憔悴,唇上起了幹皮,眼下有濃重的青黑色。
見到來人,唐甯勉力地笑了笑,“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沈嬿回進來後就将食盒裡的飯菜一樣樣都擺到了桌子上,又伸手給她倒了杯茶水,正要開口,就聽唐甯道,“你不用勸我了,我也想清楚了,五皇子我是必須要嫁的,就算我今日吊死在這,他們也會把我的屍體送上花轎。”
沈嬿回隻是将杯子塞到她手中,“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吃點東西再說。”
此言一出,唐甯握着杯子遞到唇邊,還沒喝上兩口水,豆大的淚珠就啪嗒啪嗒地落進杯子裡,好像方才強作出來的堅強樣子一下子垮掉了。
“别哭啊。”沈嬿回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
唐甯哽咽着道,“我的家人一點都不關心我,他們心裡就隻有天家的旨意,哪裡會在乎我的意願呢?我根本就不了解五皇子,他們也從未替我考慮過婚後是何處境……”
沈嬿回最見不得人哭,見她哭的梨花帶雨,自己的眼眶也熱了起來。她自覺嘴笨,也說不出什麼寬慰她的話來,隻道,“怎麼會呢,我來的時候遇到你兄長,他很是挂念你呢。”
唐甯發洩過哭聲就漸歇了,沈嬿回陪她慢慢吃了點東西,又聽她說了婚事的具體細節。
“宮裡頭催的緊,再有約莫半個月的時間就要大婚了,”她歎了口氣,語氣中帶了點擔憂,“怎麼辦啊阿回,我與五皇子也隻見過幾面,與他連話都未曾說過,對他的喜好也一無所知。”
沈嬿回也不知該說什麼,因為這場不幸的婚事她無力阻止,說什麼都是徒勞。她讷讷道,“是否了解他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唐甯歎了一口氣道,“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我若不了解他,要如何抓住他的心,讓自己過得好呢?”
這倒也是。這時候畢竟不比現代,過不好了商量商量還能離婚,若是兩人出現了什麼龃龉,嫁過去了就隻有唐甯吃虧的份。
沈嬿回在敬亭侯府陪她聊了一下午,雖然不能解決任何實際問題,但人很多時候隻是需要個傾聽者來傾訴表達自己的心情而已,她離開的時候唐甯狀态已經好了很多。
沈府的馬車踏着薄暮行駛在街道上,遠處有人家的炊煙袅袅升起,殘陽照林,沈嬿回放空時忽然又想到唐甯的話,要抓住一個人的心,不了解他怎麼行呢?
這麼說來,她倒是完全不了解柳玠,他喜歡什麼、讨厭什麼,她都無從知曉。兩人雖然比以往親密了很多,但她總感覺他們之間隔着什麼。
馬車路過八寶齋,這是皇城最出名的點心鋪子,每日鋪子門口都排起長隊,隔着老遠就聞到香甜的氣息。
沈嬿回肚子叫了幾聲,她叫停了馬車下車往鋪子走去,排了好一會兒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喲,這不是沈大小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