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确實沒能在文雙音手中發揮出巅峰實力,從小練到大的鳴蒼劍法也使得頗為遲鈍和笨拙,畢竟從她坐上這台靈械到現在尚不滿兩個時辰。
但對手也沒讨到多少便宜,文雙音專注的眼神透過淡藍的虛幻屏,緊緊盯住了在殘雪山林間奔跑的邊鵬升。
在滿地逃竄的邊鵬升!
文雙音操縱着機甲揮出一劍,足有手臂粗的劍氣瞬息間如一道驚雷,以所向披靡之勢破開層疊的草木,轟然劈向那個拖刀的人影!
危急之際,邊鵬升不得不轉身蓄力,将所有的靈力灌注刀身,咬牙硬生生抗住一擊!
當——
轟然巨響在股股煙塵中震蕩開去,驚起群山禽鳥!
機甲巨大的腳掌無視一地粗壯的斷木,文雙音緩緩走近,見邊鵬升以斷刀拄着地,像極了那天的她。
邊鵬升再吐一口血,面色慘白地道:“等……等一下,有話好好……”還未說完,面前可怕的機甲已舉起了劍!
他倒吸一口冷氣,不知沖誰怒吼:“還不現身?真要我死了?!”
下一刻,一道陌生的聲音道:“太行修士住手!吾乃仙盟來使。”
聞見此話,邊鵬升當初松了一口氣,但緊接着,他的心仿佛被一股力量狠狠一扯,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因為那機甲手中的靈鋼劍并未停止攻擊!鳴蒼劍法質樸而浩然的劍氣反而變得更加強盛!
松濤的滾湧在眼前嘩然鋪陳,仿似有一座山嶽壓面襲來!邊鵬升一時竟感到了窒息!
“艹——”
地動山搖,積雪沸揚!
整座山都在回應,都在為這一劍悲鳴!
此時此刻,駕駛艙中的文雙音抿緊了唇,這是她此生使出的威力最為可怕的一劍,是超過了師弟李林的一劍,是足以讓所有人瞻仰她的一劍!
可她隻覺深深的痛恨與不甘!
因為即使豁出性命到這般程度,她依舊沒能殺死邊鵬升!
那一劍,終究是被化解了!
方圓十丈内幾乎被夷平了的山間,一着灰色道袍的男子正手持拂塵,面無表情地護在邊鵬升跟前,氣場内斂,可文雙音知道,即便有機甲,她也不是對手。
駕駛台上那塊上品靈石已經幾乎被吸幹了靈力,成了一塊灰撲撲的石頭,她汗如雨下,緊握操縱杆的手在不斷痙攣,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她狠狠咬了咬牙,不顧耳鳴與眩暈,一根筋似的再次出手!
灰袍男子拂塵一甩,冷哼:“冥頑不靈。”卻見他手捏兩張符咒,低聲念動咒語,青天白日兩道驚雷當空斬下,當場劈去了機甲的左臂!
然而那機甲隻是趔趄了一下,硬是繼續沖上來,笨重的靈鋼劍被吃力地揮起,就在它要如法炮制蓄以劍招,灰袍人不耐地将眉一皺,三五道驚雷轟然襲來!俨然是要湮滅那靈械的架勢!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紫雲飄然而現,她素手如白蓮綻放,施施然擋去了那足以讓半座山頭灰飛煙滅的雷霆。
慕汀夷将袖一拂,順勢坐在了機甲的肩頭,凜冽的雪風掀起她的裙袂,露出雪白的踝,蓮足被淺紫的繪紫鸢尾的繡鞋輕裹,整個人美得恣意潇灑,像墜落人間的仙,傲人于世,冷豔高貴。
她屈指輕巧冰冷的機身:“說能救你,不是真讓你送死。”
文雙音胸口一緊,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淘氣孩子垂下了頭,慚愧道:“是我莽撞了。”但隻有她自己清楚,慕汀夷的出現讓她仿佛等到了可以為自己撐腰的人,雀躍像飽滿的棉花,将迷茫的充滿張皇的胸膛填得滿滿當當。
慕汀夷躍下機甲,讓文雙音回去休息。自駕駛室内出來的文雙音面色慘白,站都站不穩,卻還是強撐着精神問:“慕姑娘,我師弟可還好?”
她還未回答,那頭鄭高遠師徒二人已經開始撿機甲的斷肢,裝進乾坤袋,打算拿回去慢慢修理,完全沒有避諱邊鵬升的意思。
隻要慕汀夷在此,太行劍宗衆人便開啟了有恃無恐的模式。
這通操作險些又将邊鵬升氣出一口老血,他顫抖着抓住灰袍來使的袖子,咬牙切齒道:“前輩!那可是我宗門花了大價錢買的靈械!”
灰袍人揮手示意他住嘴,繼而眯着眼,不緊不慢道:“在下北域仙盟長老宋輝,此次是為調解太行劍宗與閻刀盟的沖突而來。貴派方才出手未免過火。”
這是在指責文雙音在聽到“仙盟來使”時并未停手。但這長老宋輝出現的時機也太過湊巧,不早不晚的,偏偏就在邊鵬升即将喪命時出現救他一命,這其中的蹊跷難免不叫人遐想。
趕來的韓生正巧聽到了此話,胸口頓時竄上火氣來,面色不佳:“宋長老,邊鵬升對我太行劍宗做了什麼,信中我已寫得明明白白,今日也是他帶門衆圍我山門,你這是要偏袒他的意思麼?”
宋輝瞟一眼韓生,不屑意味溢于言表:“韓修士,那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我們也不好辦啊。倒是你們蓄意殺害邊掌門,還藐視仙盟權威,我是親眼所見。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們,将機甲和邵勇役等弟子放了,此事就當過去了。”
此話一處,太行這旁的人心都墜入了冰窖似的,冷得徹骨。仙盟這是打算維護閻刀盟了?!
邊鵬升則狠狠擦了擦嘴角,在宋輝身後笑得頗為得意。
曲茗雨氣惱不已,正要上前争辯,慕汀夷卻先道:“特意趕到這裡和稀泥,是你的意思,還是盟主的意思?”
宋輝上下打量她一眼,謹慎地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