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
還好她是一位意志堅定從不會被蒙蔽的、深谙兵法的君主!這般快就識破了他的詭計!
不愧是她!
但謝孤衡如此執着,估計也是勢在必得,想必不知道她已看穿一切。是要想個借口敷衍,還是幹脆戳穿他的詭計就此翻臉?
不對!
他們原本就互看不順眼,翻臉不是很正常?她為何會想“敷衍”?
有這種想法,簡直就是對她仙格的侮辱!!
于是向來不放過慕汀夷細哪怕是細微神色變化的謝孤衡,眼睜睜看見她從微微的驚訝,逐漸沉下臉,再莫名其妙變成了震驚,與不知對象是誰的嫌棄。
他崩潰地意識到,她的鋼筋思維定将他的話,一把子捅到了極為離譜的領域,雖然不知具體是什麼,總之對他一定極不友好!!
謝孤衡覺得自己跟慕汀夷的關系還能搶救一下,于是道:“君上,其實……”
“慕姑娘!!”突然出現的文雙音猝不及防奪走了他辯解的機會,謝孤衡想繼續已經來不及,因為慕汀夷已經完全将視線轉向了披頭散發的她,道:“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再動就虛脫了。”
“我沒事。”文雙音匆匆攏了長發,完全沒了最初見到謝孤衡時的嬌羞,隻促狹地沖他點頭,繼而焦急地問慕汀夷,“我師弟如何了?我聽茗雨說他剛接上義肢,原是不該用勁的。”
慕汀夷道:“沒什麼大礙,在裡屋呢,你去瞧瞧吧。”
“多謝。”文雙音将因奔跑變得急促的氣捋順,才放輕腳步進屋。
李林躺在昏暗的榻間,呼吸聽着有些不穩。文雙音悄聲坐在榻邊,借着窗格外透出的微光,發現小師弟面上細汗輕覆,咬着牙模樣很是痛苦。
她心像被挖去一塊,柔聲叫道:“阿林?你怎麼?可是難受?”
李林呓語着醒來,見是文雙音,眼眶一紅道:“師姐,我腿疼。”
“讓你莽撞出手,吃苦頭了吧。”文雙音小心翼翼挽起他褲管,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靈械義肢,不知慕汀夷用了什麼法子,将這金屬之物完美與血肉連接,一切都無比契合,唯有銜接處的皮肉發微微的光,有數不清的微型陣法與符文在其内運轉,玄妙至極。
但此刻,銜接處的肌膚顯異常的紅,文雙音慢慢給他揉,李林還是說疼,她心疼極了,含淚說:“師姐叫慕姑娘想想辦法。”
她起身要走,李林汗濕的手卻一把将她手指勾住,可憐地說:“不用了師姐,我一會兒就沒事兒了。師姐像小時候那樣抱抱我好麼?”
李林性子皮實,小時候尤甚,常惹于成業生氣,受不住了便滿院子拿藤條抽他。李林拼命躲,還是被打得哇哇哭,隻得去找文雙音尋庇護。
文雙音每每都要這頭勸好師父,那頭再照顧師弟,平白一通忙活。
李林十歲前,文雙音還能抱着他給他擦眼淚,給紅條子縱橫的屁股蛋子上藥,這些年李林修為快趕上于成業了,也懂事了,長大了,文雙音便無需如此。
礙着男女授受不親,文雙音想是拒絕的,但見李林眼眶滾出的大顆淚珠,她登時心軟了,無奈地半躺到榻頭,李林便像隻小狗似的湊上來,心滿意足地将頭靠在她肩頭,一遍一遍叫着“師姐”。
雖如少時撒嬌,可師弟終究是長大了,肩背寬闊了,手臂堅實了,身上不再是偷烤紅薯和玉米時留下的甜味兒,是文雙音形容不出來的,讓她面紅心跳的味道。
她遲鈍地覺着羞赧,想推開他,李林卻又開始呢喃:“師姐……師姐,我想師父了。”
“我也是。”文雙音說,“我甚至沒能見到師父最後一面。”于成業咽氣時她還在閉關,若非如此,李林也無需獨自面對邊鵬升。
李林拍拍她的手,不知是安慰還是感慨:“師姐,往後劍宗隻有我們了,不過還好,幸好還有我們。”
“是了……幸好。”
屋内尚且溫馨,在外聽見李林竟被疼哭了的慕汀夷可不幹了,就要推開半阖的門進去處理義肢“售後”,卻被謝孤衡半拖半拽出屋子。
直到院外,她忍無可忍地甩開他的手,皺眉道:“你拽我做什麼?李林腿疼是正常現象,我已備好止疼藥給他,一顆奏效。
“并且說來也是奇怪,我為他診斷時,怎麼沒見他叫疼?怎麼文雙音一來還疼哭了?我接的腿不可能疼到如此地步,一定是他強行運作靈力導緻的!”
簡而言之,不是她技術不行,是李林的問題,是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她。
謝孤衡無奈地搖頭,意味深長道:“君上,這你就不懂了。這種疼,用藥是多此一舉,叫文姑娘來,卻是正好。”
慕汀夷無語:“什麼疼痛還得人來?莫名其妙。”
身為鋼鐵直女而不自知的慕汀夷鬧不明白,也并不太關心其中的彎彎繞繞,轉頭遇見行色匆匆的鄭高遠,便直接将此事抛之腦後。
他快步走到慕汀夷面前,神情有些難以捉摸,說是着急,卻欲言又止的。但他知道慕汀夷不喜歡叽叽歪歪,組織了會兒語言,開口說:“慕姑娘,有人……有人想要見你。”
奇了,人間她可沒什麼故人。她難得擺出好奇之色:“何人?”
鄭高遠咽了一口唾沫道:“北域仙盟盟主,霍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