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落了座,經店小二推薦才知,仙都居民不僅因女君的喜好,紛紛穿紫不說,飾品、食物也以此色為榮。
正巧,這座酒樓釀造的蝶菡酒最是受歡迎。
這酒乃是以蝶豆花與荷花通過秘法釀造,品起來不僅有荷花的清香,回甘,酒色還是淺淺的紫色,波動如紫色水晶。總之不僅味美,賣相也極佳,倒在荷花狀的酒杯中,仙都之内上至世家小姐,下到平民少女,都推崇至極,紛紛搶購。
慕汀夷聽得心動不已,也要了一壺細品,額外給葵小歸點了小半桌的糕點,任她一人胡吃海喝。
酒不烈,勝在清甜,日常小酌确實不錯。
彼時,暖熱的春風越河而來,微微掀開她幂籬的皂紗,沖淡本就不濃的醉意,她望着滿目的栖在安詳甯和的街頭的紫藤,恍若跌入了夢境,被熏得昏昏欲睡。
忽而一片花瓣吹上窗來,撫過慕汀夷眼前,落在過道對桌。慕汀夷下意識瞧去,先是見了一隻修長的白玉雕琢般的手,再是一身桃粉。
以為是個女子,與一雙溫吞吞笑着的狹長眸子對視時,慕汀夷心跳漏了一小拍,仿佛被一隻狐狸啃住了脖頸的獵物。
不過,那張臉的俊美,确實是連她都要贊歎。男子很少能穿這樣明豔的粉,他身形寬闊修長,氣質風流倜傥,硬生生将這種顔色襯出不一樣的味道來。
一點不陰柔,反而飄逸俊氣。
像個勾人的男妖精,得了百年修行終于幻化人形,站在開得如火如荼的桃花下,笑一笑千嬌百媚,就是再豔的桃花也不及他分毫,于是隻等有心之人,心甘情願落入他的掌中。
慕汀夷心腸冷硬,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還是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可那雙眼還是熱灼灼地看着她,盯得她如芒在背,慕汀夷很快感到一絲危險,沒了興緻,正蒙頭将酒幾口喝完,倏然一個嬌俏的聲音嘤嘤地哭過來:“謝……謝公子!”
一陣香風撲面,一個衣着華貴的女人滿面淚珠地上了樓來,身後簇擁一大幫侍女随從,将原本還算寬敞的店面擠得逼仄,客人們好奇地觀望,竊竊私語的,終究沒那麼清淨。
那少女香帕拭面,坐在謝孤衡對面哀怨地道:“公子怎的不辭而别?叫瑛瑛好生難過。這一别也不知何時能夠相見,我還有許多話沒和你說。”
謝孤衡指尖把玩那片窗外吹來的紫藤花瓣,好似那花兒比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麗人更加楚楚動人,漫不經心地道:“在下不敢叨擾,已叫下人傳達。陳姑娘還有什麼話,這便說來吧。”
“我……”陳瑛瑛俏臉當即一紅,千言萬語都是愛慕之詞,她不顧爹娘阻攔追到此處已是不顧顔面,卻哪裡能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說這些?
慕汀夷本是懶得理會這些兒女情長,無奈坐得實在近,不想聽也沒轍,還将謝孤衡冷淡之色盡收眼底,心斥此人生的一雙多情眼,卻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她将蝶菡酒匆匆飲盡,丢了塊靈石結賬,招呼葵小歸回去。
好巧不巧,謝孤衡見陳瑛瑛羞怯不語,便道:“若是如此,下次有緣再續吧。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
“诶!等等!”陳瑛瑛一時情急,起身便要攔住謝孤衡去路,不想正撞向也要離去的慕汀夷。慕汀夷側身躲開,陳瑛瑛還是撞歪了她的幂籬,卻不耐地道:“走路沒長眼麼?讓開些!”
葵小歸原本跟在慕汀夷身旁,認真地捧一塊臉大的梅菜餅啃,吃得腮幫鼓鼓,睜着烏黑清澈的大眼睛,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津津有味的勁頭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美食世界。
可陳瑛瑛這話說完,她小臉瞬間皺起,粉拳已經捏起,幸而慕汀夷了解她的脾氣,先一步握住了她手腕,微不可察地沖她搖頭,俄而帶着她離開了酒樓。
路上,葵小歸扯了扯慕汀夷的袖子,揚起臉問:“為什麼不讓我揍她?”
“她沒做什麼,為何要揍她?”慕汀夷用拇指指腹揩掉葵小歸嘴邊的餅渣。
“她對你不敬,我不高興。”
“在外我不是君上,無妨。”
“不是因為你是君上,”葵小歸一根筋地說,“因為你是你,誰都不能對你不敬。”
慕汀夷心頭很暖,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
沿路進一家銀樓,慕汀夷給葵小歸挑了個雙魚璎珞項圈,本欲離去,卻在角落瞥見一根手藝精巧的絨花簪子,紫粉色的牡丹做主體,小小的兩三串丁香彎墜,不僅栩栩如生,顔色也溫柔美麗,饒是不喜打扮的慕汀夷也被吸住了眼。
她伸手預備取來,一隻手卻搶先一步,粉色的袖子掠過,攜一陣清雅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