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不離開,謝孤衡迷迷糊糊再次醒來時,慕汀夷卻已經不在了。他也沒指望她真會一直陪着,當時的回心轉意,已是意外之喜。
謝孤衡忍着腹部的傷坐起一些,才發現屋裡是有人的,側影嬌小,并不是慕汀夷。
那女孩一身黑衣,披黑亮的鐵甲,帶一張兔臉面具,正認真擺弄一堆的積木塊,試圖将它們組裝在一起,謝孤衡靠着看了一會兒,那東西類似于魯班鎖,很快知道了解法。
“不是這麼裝的。”他說。
葵小歸被吸引了主意,将塗繪得很粉嫩可愛的面具别到腦側,露出一張比那面具還要可愛百倍的圓臉,一雙黝黑的大眼睛透着孩童才有的天真與懵懂。
她的嗓音也很甜美:“怎麼玩?”
“你過來,我教你。”
她于是将七零八落的木塊抱去堆在被子上,認真地看謝孤衡用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組裝,難倒她小半個時辰的東西,很快被拼合在了一起,現出原本的形狀。
“哇。”她小幅度地拍拍手,眸子亮亮,将玩具捧在手中,愛不釋手。
“誰給你做的?”
“萦楓。”葵小歸說,“他怕我路上悶,讓我帶着玩。”
謝孤衡知道葵小歸,但從前寥寥幾次見面她都帶着各式各樣的面具,這是謝孤衡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她的容貌。
望着那張肉乎乎的臉和眼睛,他忽然莫名想到一個人。
長得好像……
“葵大人在這兒做什麼?”他問。
葵小歸:“君上有事離開一會兒,讓我保護你。”
“是麼。”謝孤衡若有所思,“看來我對君上很重要,竟讓你親自保護。”
不論他真是思考所得,還是單純炫耀,反正葵小歸是聽不懂的,還傻乎乎地應聲:“嗯嗯。”
是被賣了都會乖乖幫人數錢的傻丫頭。
于是謝孤衡順杆子:“那我們也算認識了,葵大人可知道我是誰?”
葵小歸點點頭:“你是花孔雀,君上很讨厭你。”
謝孤衡噗嗤一笑,反問:“那你呢?你也是華澤人士?爹娘何在?”
她搖搖頭,沒心沒肺地說:“沒有爹娘,但我有君上和萦楓,萦楓會給我做很多傀儡,我有很多東西的。”
好像也不是沒心沒肺,她解釋得有些急,也有些多。
謝孤衡:“嗯,這也很好。”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二人不約而同向外瞧去,喊殺聲随之四起。葵小歸将玩具塞給謝孤衡,老氣橫秋地囑咐:“你保護好這個,我去保護你。”
“知道了。”
——
慕汀夷帶着文雙音與李林到得演武場時,觀衆席上已坐滿了本次闖進聯賽決賽的門派,比選拔賽時少了大半,可以說在場的都是目前北域的青年才俊。
霍岩與五位長老站在位置較中的乙字台上,盟主首先沖衆人抱拳,聲音依靠渾厚内力傳入每個人耳中:“今日本是聯賽決賽,箬淮森作為比賽場地原本已布置穩妥,不想還是出了意外,隻得臨時暫停,霍某人在此先向各位說聲抱歉。”
有人問起:“到底怎麼一回事?”
“暫停到何時?我們可是擱置了諸多事務前來的,怎麼說停就停?”
“聯賽舉辦這麼多屆,從未聽過這種事,你們可得給個說法。”
……
一時異議聲此起彼伏,霍岩也知道這個決定太過突然,仍舊好脾氣地拱手道歉,至五個長老幫着維持好秩序後,才長歎一聲:“諸位稍安勿躁,接下來這個消息,想必你們聽後,當也是沒有繼續聯賽的興緻了。”
一時間,幾百雙目光緊盯着霍岩,他嚴肅的聲音于是在過于空闊和安靜的演武場響起:“昨夜,我們發現毗鄰箬淮山的山谷之中有大規模的妖獸群集,最晚明日會到箬淮山腳。”
當即有人驚吼:“什麼?這不就是獸潮麼?怎麼這個時候才說?!”
“仙盟的斥候和探子都是幹什麼吃的?”
負責安排偵查妖獸動向的尹任明長老硬着頭皮回答:“獸潮産生的原因有很多,前方偵查的修士并非能第一時間發現,提早兩日預報已是最為理想的情況。”
張拓長老也幫着解釋:“妖獸比我們人族更熟悉山中地形,這幾日風雪交加天氣惡劣,它們借助天氣遮掩,四散而來潛伏而至,我們也是……”
底下又是吵嚷一片,一些激進的修士甚至已經站起來,指着長老甚至是霍岩表達不滿。
對此,文雙音與李林始終跟着慕汀夷靜坐原地,未發一言。
雖然他們也是才知道獸潮将臨,但有慕汀夷在,他們便很安心,就是最後真的隕落于此,他們也絕不會有任何責怪,隻會想,就連慕汀夷也救不了他們,那都是命該有一劫了。
眼看現場逐漸變得失控,忽而一道熟悉的聲音低吼:“夠了!”
譚延楠自碧羽派坐席間站起,冷着臉道,“獸潮近在咫尺,諸位有時間在此争論對錯追究責任,不如抓緊時間商量對策。”
演武場死寂下來。
坐于霍岩左手邊的東門長夏容色冷豔,語氣是不容置喙的:“根據仙盟戰略預案,作為北域最後一道防線,我們必須全力守住墜龍嶺。長老會已做了簡單部署,望諸位各司其職,守住關卡,等到各方支援。”
有個門派的陪行師父起身,聲音有些顫抖:“東門前輩,在下不才,曾參與過五年前一次小規模獸潮,統計一百三十一隻妖獸,我方兩名金丹修士,築基六名,加上煉氣約六十五人,最終折損過半,隻保住了半個城池……可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