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風崖上無人,隻有凜冽寒風和不化積雪。
一股無形之氣淩空而來,在回風崖上饒了一圈,而後落在地上,一個衣着單薄的小姑娘從中走了出來,探頭探腦地四處聞了聞,喃喃自語:“哎呀,我們好像來了太遲了,已經沒有什麼味道了。”
她蹲下捧起一手的雪仔細打量着,似乎沒瞧出什麼端倪,但仍是用一個玉瓶将雪裝了起來,口中說着:“知道知道,我會帶回去的,你好啰嗦啊尋風。”
分明隻有她一人在此,她在同誰說話?
“我們下山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好心人能告訴我們什麼消息呢?”
小姑娘心情甚好,哼着不知什麼調子,墊着步子往山下走去。
她還在同另一個“人”搭着話,他們像是起了争執,末了,小姑娘哼了一聲:“不過一隻兔子,有什麼了不起的,本座一人就能搞定,根本不需要尋風出手......不許告訴仇燭!”
聲音逐漸遠去。
林中有風吹過,雪徑上隻剩下了一串小巧的腳印,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符帶夠了嗎?藥帶夠了嗎?帶傳音符傳信符了嗎?”
青潭山山門,長宣拉着池越千叮咛萬囑咐,一副老淚縱橫的模樣,看得池越都有些不習慣了。
字殊杵在一邊,啧啧不停:“不至于吧長宣師姐,池越師姐也不是第一次下山了,你這是作甚。”
“帶了帶了帶了。”池越扒拉開長宣,看了一眼三步開外的段念,“這麼不放心我?你怎麼不說說念念師姐?”
“呃。”長宣順着池越的話看了一眼段念,扯出個笑,“你确定你要聽原因嗎?”
池越抿嘴:“不必了。”她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比較清晰的認知的。說罷,她見字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問道:“小師弟,自我來山上就沒見你出過門,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長長見識呀?”
“你别帶壞人家!”字殊張口未言一語便被長宣搶了話,她雙手抱臂,告誡道:“小字殊下山和你下山那能是一回事嗎?”長宣說着,作勢便要敲池越爆栗。
池越縮着身子,笑着推着長宣的手:“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我看我在山門掃掃地也挺好,山下沒什麼意思。”字殊靠在門上,半笑不笑地看着她們,打着呵欠,朝池越擺擺手。“快走吧師姐,别磨叽了。”
長宣勾着池越的脖子,一臉嚴肅:“到了鹿鳴城,你懂的吧?”
“懂!”池越一臉你放心的表情,鄭重點頭。
終于結束了長宣那長達半個時辰的告别,池越坐上流月香車,有一種還沒出門就已經累了的疲憊。
段念在外驅車,車裡便是此番出行的另外三人,池越、弄洲、東方淬。
“傳聞青潭山有一名弟子被清儒真人設下十八道禁制,嚴禁他下山,看來便是這位叫‘字殊‘的道長了。”東方淬忽然說道,“聽聞他一旦下山,三界動蕩,蒼生危矣。”
“不信謠,不傳謠。”師父對字殊設下禁制那一日,池越也在場,她自然知道其中緣由,但按師父話來說,便是天機不可洩露,不可說,不可說。
東方淬輕哼一聲,又道:“我當然知道是謠言,但我觀字殊道長眉宇之間靈力湧動,天姿罕見,清儒真人此舉,定是與字殊道長所行之道有關。”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池越撇嘴,“那你可在傳聞中聽到我池老闆的名号?”
東方淬:“這倒沒有。”
池越面上一皺:“啧。”
他們此番出行是為了搜集煉器的材料,但在此之前,他們需先去一趟鹿鳴城與緝妖司碰個頭。
黑雪的事情,緝妖司有話要問弄洲。
池越昨日接到霜妺來信之後,又去藏經閣待了好些個時辰,還去拜訪了觀星台的清陽師叔,據他所言,近日天無異象,那黑色的雪,應當是人為或者妖為。
結合弄洲所說當日的情形,怎麼想都應該與混沌之氣脫不了幹系。
宗門卷宗對混沌之氣的記錄有限,緝妖司守護人間,或許他們那兒有些不一樣的情報,總之,這一趟必須走。
順便,還得去一趟隐霧山。
隐霧山在中州、浣州同琴州交界的附近,離鹿鳴城不遠。池越最後一次收到小滿的回信那時,小滿便提及了此處。
而後,小滿便再沒有回過信了。
雖說小滿是個拂光境的修者應當不會出事,但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煩,她怎會這麼久了還沒有到桃源鎮的月舟堂。
希望她和那個來取天河水的小家夥都沒事。
黑夜無星,而月華如傾。
懸崖峭壁之上,竟有一簇簇房屋,制式老舊,略有殘破,依稀可見脊獸鸱吻,頗有些年歲。
房屋中心,有一處天壇。
此時此刻,天壇上聚集了數百人。
他們面朝懸崖之下,皆雙盤坐着,掌心攤在膝上,面目皆白,口中念念有詞。
而祭台之上坐着的人惴惴不安,與底下的朝拜者格格不入。
那是一名瘦弱的少年,頭頂着一頂碩大的骨頭帽,裸露的上半身被塗滿了奇怪的符咒,一塊麻布堪堪用來遮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