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彈不得,隻有一雙眼慌亂地四處亂瞟。
他此刻隻是想着:不知他們逃出去沒有。
夜裡的林間并不安全,除了山路崎岖,還有四處隐約可聞的狼嘯。
小姑娘身量小,幾乎是被男人拖着跑,衣擺被草木劃得殘破不堪。她雙眼噙着淚,無力又堅定地想将自己的小臂從男人手中拽出來。
“再鬧我就把你扔在這兒了!你想死我可不想!”男人低聲咒罵着,速度絲毫不減,完全沒有要體恤小孩的意思。
“我要去救蔡叔......”小姑娘怯懦地說着,蓄滿的淚不斷從眼眶滾落。
“救個屁。”男人粗魯地拉了她一把,她的膝蓋在地上拖劃了一下,瞬間便開了道口子,男人根本沒停下,他兩顴凹陷,面上是藏不住的疲憊與恐懼,但他還是緊緊拽着她,嘴上罵着:“你連你自己都顧不上了還顧其他人?别糟蹋老子兄弟的命!”
忽然草叢閃動,小姑娘根本沒看清是什麼東西便被甩飛了出去。
有野獸的低吼。
她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定睛看去,才發現一頭人高的黑狼将男人撲倒在地,咬在了他的臂膀之上。
“三元!”小姑娘驚呼,剛邁開半步便被男人喝止:“别動!”
那黑狼渾身冒着黑氣,眼中冒着綠光,男人緊盯着它的眼睛,猛地将腰間的匕首插入它脖頸中。
那狼瞬間嚎叫着後撤,口中竟似人一般發出啊啊啊的叫聲。
男人低頭看了眼匕首,這是他從地下帶出來的東西,上面寫滿了他看不懂的文字,看來這畜牲是懼怕這個東西。
沒時間管傷口,男人掙紮着起身,低俯着身子,慢慢後退到小姑娘身邊,見那怪物在地上扭曲地滾動着,轉身拉着人就跑。
他的手臂被咬爛,露出森森白骨,血浸透了衣裳,但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便是真的完了。
身後有東西在追,不是方才那畜牲,隻怕是更可怕的東西!
傷口的劇痛和失血過多帶來的暈眩已經讓他無法保持冷靜,他好像聽到那小姑娘在喊他,但聲音卻無法很好地傳遞到他耳中。
他腳下一空,滾了下去。
小姑娘自然也是被拽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終于停下。小姑娘擡頭看了一 眼身後的石碑,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
月影村。
“我們逃出來了!三元!”小姑娘欣喜地回頭看向這個帶了她一路的男人,卻發現他扔保持着滾落下來的姿勢,沒有起身。
“三元?”小姑娘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撲過去,剛碰到男人便聽得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氣,她急切的撕下衣擺,捆在他臂膀之上替他止血,口中問着:“還能站起來嗎?”
“你走吧。”男人沉聲,聲音中帶着些自嘲的笑意,“是我自食惡果,我走不了了。”
小姑娘順勢看向他的腿,極不自然地折向另一方向,她一下子便哭了出來;“我不走。”
“你是不是蠢?!”男人罵着,但早已沒有威懾力,“你不走,天亮了還是會死!”
“我們一起走!”小姑娘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就近找了幾段長樹枝,用撕下衣擺将樹枝捆好,幫男人躺了上去。
她自己身上也全是傷,但此刻不知她那瘦小的身體如何使得出這般力氣,竟拖着男人往山下去了。
“我帶你去看大夫!”小姑娘咬牙,“我們找人回來救他們!”
“......沒用了......”男人躺着,望着天,“都死了......都死了......”
“有血腥味。”
弄洲看着河面,忽然說道。
他們已經趕路兩天兩夜了,此時他們正停在一處河邊稍作歇息。東方淬生了火,正烤着魚。池越正蹲在河邊撿石子,聽得弄洲這樣說,一下子蹦了起來。
破魔眼一開,除了身邊這倆卻沒見得半分妖氣。
有人受傷了?
慢慢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上遊漂下。
還沒等池越看清,段念便已經飛了出去,将這個“東西”從河裡撈了出來。
是一個人。
是一個小姑娘,面無血色,衣衫破爛,渾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看傷口模樣,像是從山上林間滾下來的。
段念指尖凝氣,注入她體内,蹙眉:“她内傷不輕。”
弄洲蹲下,看了一眼池越,道:“我來吧。”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池越忽然注意到她衣裙縫隙中的陰影,小心地撥開她上臂的衣服,露出她的皮膚。
上面畫滿了詭異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