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盛夏始,吃了夏至面,一天短一線,夏至已至,恭祝各位聽衆長夏長安。年年夏天都不同,讓我們盡情享受,獨屬于今年的夏日浪漫……”
電台男女主持人一唱一和地說着夏至祝語。
落地大窗外晨風輕輕,将豐盈的綠葉拂得搖曳,趴在紅木地闆上的樹影和光斑也跟着生姿。
沈清川哼着完全不着調的小曲兒,悠悠閑閑地給新買的發财樹澆水。
一年過半,人間正炙熱,夏花正絢爛,日子正正好。
“叮咛——叮咛——”
手機響起。
電話鈴聲蓋過電台聲,夏日蟬鳴還有不着調的小曲兒,鑽進夏晨獨有的清爽安逸。
從裁剪得體的闊腿西裝褲兜裡掏出手機,看着屏幕上尾号7777的陌生号碼,沈清川面露不悅。
電話那頭的人先開口:“山川表行嗎?”
嗓音低沉有磁性,聲音不疾不徐,有一絲沙啞,慵懶得像是剛起床。
沈清川澆着發财樹,漫不經心地說:“嗯,請問是有購表需求嗎?”
“有盲人表嗎。”
來生意了,沈清川挑了挑眉,稍稍正了正語調,說:“有的先生,請問您貴姓呢?”
“姓顧。”
“好的顧先生,稍後我的助理會聯系您,與您詳談。”
“嘟嘟嘟———”
不等對面再說話,沈清川直接挂掉電話。
但他并沒有立即叫來助理談生意,而是把手機揣進褲兜,接着給發财樹澆水。
沈清川是個極其注重隐私的人,且将生活工作分得比楚河漢界還清。
突然一個陌生号碼打進他的私人号碼,還談起了工作,在沈清川眼裡,這和穿着一雙沾滿髒泥的濕鞋鑽進他的被窩沒什麼區别,然後他剛好還在裸睡。
“叩叩叩——”
意大利進口的頂奢木門敲門聲笃笃,沈清川頭也不擡地說:“進”。
江白端着兩杯剛磨好的咖啡,将左手那杯遞給了沈清川:“今天是莫洛凱。”
散漫的晨風從右側的窗戶吹進,咖啡散出的淡淡熱氣被風吹散。
沈清川放下手中的澆水壺,接過咖啡,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醇厚濃郁的咖啡焦香霎時充斥整個口腔。
沈清川看了一眼江白,說:“江白,這個卷毛不适合你。”
江白聞言,輕輕摸了摸自己昨天新燙的萊斯利卷,撇了撇嘴,操起一口純正的台灣腔:“幹你屁事哦老闆。”
江白是個台灣人,人如其名,長得白白淨淨,常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一絲不苟的西裝也能被他穿出滿滿的少年感。
山川表行成立初期,業務不成熟。
當時的沈清川,是個不學無術隻會風花雪月的纨绔子弟,一時學不來什麼高端的商業手段運營表行。
正是急需人才之時,恰好他去台灣參加了一個商會晚宴,遇上了江白。
江白人機靈會說話,沈清川正缺一個這樣的助理。
于是,沈清川很不道德地當着江白上司的面,優雅地給江白遞了張名片,然後優雅地轉身離開。
沒過幾分鐘,江白走到沈清川身旁。
兩個細長的笛形香槟杯相互一碰,在那聲銀鈴般的清呤中,江白說:“老闆好。”
一個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連夜訂了兩張頭等艙,一個覺得自己遇見了貴人,屁颠屁颠地就跟了過來。
後來相處久了,兩人紛紛感慨人生若隻如初見。
沈清川是個目中無人的傲嬌少爺,就算是在大佬級的顧客面前,他也常常口出狂言。把大佬們氣得肝火旺盛的同時,也把江白氣得直喊——“甘霖娘!”
而傲嬌少爺沈清川依然我行我素堅持個性,且堅定地認為江白和大佬顧客們能氣成那樣,純屬是他們自己本身脾氣不好。于是慢慢地,沈清川在江白心中的形象,逐漸從水得一塌糊塗的帥比變成傲得一塌糊塗的蠢比。
雖然老闆是頭倔驢,但江白從來沒有起過辭職的念頭,因為沈清川給的實在是太多了。看着每月按時入賬的六位數,江白隻能安慰自己:女的胸大無腦,男的有顔腦殘。
雖然沈清川人是狂傲了點,但他慧眼識珠。
江白人果然機靈,一張嘴巧舌如簧,說話一套又一套能把人哄得團團轉。沈清川前腳剛罵過的大佬,轉頭就能在江白那兒得到安慰,然後被江白哄得哐哐下訂單。
但,情商智商雙商皆高的江白,目中無老闆,性子也豪邁得不在沈清川之下。
沈清川罵客戶,他罵沈清川。
一開始,沈清川完全不在乎江白的口無遮攔,但做了生意,成了一個生意人,沈清川也就慢慢的“入鄉随俗”,開始有些小迷信。他覺得江白的髒話會髒了他幹淨的磁場,影響風水。
雖然江白小嘴一張,告訴過他,髒話就得說出來,說出來了心就幹淨了,心幹淨了就順風順水啦,所謂境随心轉嘛。
但沈清川隻是腦子不太好使又不是沒腦子,髒話罵的是他,江白是境随心轉了,可他的磁場該髒的還是髒了。
所以他立下規矩:罵老闆一句扣二百五。
沈清川: “二百五啊。”
江白:“這也叫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