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他便把兒子帶回來的那條惡魚炖了。

今天段軒說過會回來，段荃也想着冰釋前嫌，等兒子一回來，魚也做好了，廚房裡彌漫着魚肉湯的香味兒。

“嘗嘗吧！”段荃把魚推給兒子。

段軒滿懷期待地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嘴裡，表情由喜轉悲。

他表情苦澀，立刻吐了出來。

段荃也驚了，“不好吃嗎？”

說着也夾了一口，眉頭緊皺，吐了出來。

這魚肉那叫一個又腥又臭又幹，吃到嘴裡仿佛在咀嚼一團頭發！！惡心透了！段荃想都沒想，便将魚倒了個幹淨。

“我都跟你說了他家的魚不好吃，你這下信了吧！”段荃内心想起那魚肉的可怕味道，不由得一陣膽寒。

“怎麼會這樣呢。”段軒也想不明白了，明明剛出鍋時味道很吸引人。

當晚，還是夜半，段荃又醒了，隻不過這次不是被亂七八糟的水聲吵醒的。

而是被哭聲。

女人的哭聲。

那聲音由遠及近，飄飄忽忽，哀怨凄厲，段荃聽了半晌火上心頭。

“這誰家男人又給女人氣受了？”

登時便拿了件外套要出去理論一番，他循着聲音，發現并不是鄰居家裡傳來的，再凝神細聽，似乎離他很近。

腳下又走了幾步，他竟然發現聲音是從廚房那裡傳來的！！！

天啊，廚房這麼晚怎麼會有人啊！！

如此，他那怒火也漸漸被懼怕澆滅，一如昨夜那般，他手持棍棒，走向了廚房。

“嗚嗚嗚嗚………”

路過門前拐角，他屏住呼吸，慢吞吞地露出一隻眼睛。

廚房泔水桶邊，竟然有一個青色的人形虛影蹲在地上掩面哭泣，看身形，是個瘦弱的女子。

她背對段荃，蹲在泔水桶邊捂臉痛哭。

段荃呼吸一滞，握着棍棒的手指逐漸收緊。

這他媽一看就不是活人啊！！而是一個女鬼！

女鬼原本正在享受沉浸式哭泣，此刻，似乎發覺身後有人在偷窺自己。

突然間！她僵硬地轉過頭，定定望向段荃，鐵青的臉上滑下兩行流不盡的血淚。

她的眼中一片死白，完全沒有黑色眼仁，嘴角勾起一抹陰恻恻的笑意。

“嘿嘿！你在看我嗎？”

“啊啊啊啊啊啊！！！”

段荃吓得一下子站起來，手一松，棍棒掉到了地上，死寂的空氣中傳來一聲清亮的掉落之聲。

他向後一退撞到牆，想跑回卧房，一擡頭，女鬼不知何時貼到了他面前。

“我的肉好吃嗎？嘿嘿！”

出現了，貼臉開大！！直面恐怖！！

“啊啊啊啊啊！”

段荃吓暈了過去，第二天，他是在被女鬼追逐的噩夢中驚醒的。

此後，不管什麼人跟他說洪春來家的魚好吃，他也不會再吃一口！太隔應了，來自靈魂深處的隔應與惡心。

他這話曾經和别人提過一嘴，但是沒有一個人信他，隻會被認為是他嫉妒洪春來的魚鋪生意比他好。

“我嫉妒他？就算隻有一個人買我的魚，就算我倒閉了，我也不會吃他家的魚一口。”

聽完這個漫長的故事，沈罂爻對段荃倍感敬佩，沒想到初見時不太靠譜的小老頭，也有如此甯折不彎的一面。

離開時，蘇言之悄悄在桌子上放下了一些錢物。

天一擦黑，他一身衣衫月白清冷，氣質卓絕出塵，站在人群裡尤為惹眼。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拎着一條兀自掙紮的鯉魚，兩者畫風交纏，有些诙諧。

“師兄啊，該說不說，你拎魚還真是……别有一番風采。”

“真的嗎？”蘇言之表情微喜，語氣誠懇。

見此，沈罂爻更想笑了，“你不要用這種誠懇的眼神和語氣問我如此幽默的問題好不好啊哈哈哈哈。”

“很好笑嗎？”

“……還好吧，我笑點低啦。”沈罂爻粲然一笑，擺了擺手。

“那麼，接下來，我們去杜老闆家吧，我已經忍不住要大幹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