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鱗城在未改名之前叫做碣石城,字如其名,城中多高山巨石,湖泊有限,捕魚業一直平平無奇。
直到出現了一位飼魚能人,便是杜耘口中的洪老闆,洪春來。
據說這位洪春來祖上富可敵國,可不知怎的後來逐漸衰落,尤其到了他這一代竟然什麼也沒剩下。他老大不小了,還一事無成,整日遊手好閑,這裡蹭一頓那裡湊一晚。
城中沒有不認識他的,也有人想給他保個媒,有了老婆孩子,說不定就收心了。
但哪個好人家的姑娘願意賠上自己一生,等他浪子回頭,收心啊。
就這樣渾渾噩噩到了三十五歲,他一如既往亂晃,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消失在衆人面前,有些人說他去了東臨山給人砍柴被山中猛獸吃掉了,有人說他想不開自刎了,更有甚者,說他徹底離開了碣石城。
總而言之,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直到城中來了位大富商,包了好幾家鋪子賣魚,還在東臨山上開發了一片魚塘專門用于飼魚。
大家好奇前往,看到這人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就是消失了好久的洪春來嘛!
昔日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錦鱗城首富,還辦了這麼大的産業,一時間引得衆人啧啧稱奇。
隻是,他斷了一條腿。
大家都好奇,他消失的這段日子去了哪裡,是否有什麼奇遇。
而洪春來也欣然告知衆人,原來他那日接了砍柴的工,一人去了東臨山,沒想到多年不上山,竟然迷路了。
他摸黑前行,竟然不知不覺到了東臨山的南邊,那裡有一處極為兇險的陡崖,他失足墜崖。
本以為這平庸的一生注定要交代在這杳無人煙的崖底,沒想到他竟然遇到了仙人。
聽到“仙人”二字,衆人更加好奇了,從未聽說過東臨山南邊有什麼仙人。
洪春來也解釋了,那是一位谪仙人,在天界犯了錯誤,被貶谪到這裡受罰。
他救了洪春來,頗感與他有緣,見他老實本分生活困苦,便傳了他這仙法飼魚。
洪春來學了仙法,回來開魚鋪,包魚塘,終成一方首富,沒幾年便娶妻生子,事業有成了。
為了回饋鄉民,洪春來多年來魚價都保持在一個很低的水平,使得窮苦百姓也能吃得起。
再加上他家的魚個頭大,毛刺少,味道鮮美,沒出幾年,便是鄉民買魚的首選了。
洪家魚鋪生意紅火,滿城皆知,還吸引了外鄉人前來品鑒,成為了當地一特色,沒幾年,碣石城便改名為錦鱗城了。
“聽到這裡,你們一定覺得,洪春來是個響當當的大好人啊!而我是個惡意诋毀他的無恥小人,畢竟我也是賣魚為生,我們是競争對手啊。”
段荃神色冷靜,将杯中清茶一飲而盡。
“可是我接下來說的都是真的,絕無半點虛假。”
段荃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守着祖上傳下來的家業,未曾有片刻懈怠,即使面對洪春來魚鋪的沖擊,他也未曾想過放棄。
他有一個兒子,名叫段軒,年輕的時候去城外闖蕩過,學了一身武藝,在縣薢做了一名衙役。
某天為了繼承家業之事,父子倆又吵了起來,晚上段軒回來,帶回來一條魚。
自己家就是開魚鋪的,他還在外邊買,可想而知段荃心情如何。
之前他嘴硬不肯去看洪春來的魚,這下兒子買了魚回來,他終于忍不住了,罵罵咧咧地倒要看看這魚有什麼玄機。
段軒回了縣薢坐夜班,段家魚鋪隻有段荃一人。他将兒子買回來的魚纏了一條布袋,放到了自家的魚池裡,想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這魚你來我往,遊來遊去,他看了好一會兒也看不出有什麼稀奇,隻得做罷,回屋睡覺去了。
夜半三更,魚池裡傳來翻滾猛烈的水聲,段荃以為有偷魚賊,他大着膽子走向魚池,手中不忘拿上一根棍子。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魚池,聲音由遠及近,愈來愈大,看來那賊并沒有逃走。
他轉過拐角,持棍在前,正想着要狠狠教訓偷魚賊一頓,卻見魚池附近空蕩蕩,哪有什麼偷魚賊。
可翻滾的水聲卻沒有停止,黑暗中,魚池裡炸開了一朵朵水花。
“咦?”
段荃心中愈發奇怪,站在魚池邊望向水面,夜色漆黑,起初他并沒有看清,直到視野裡出現一抹醒目的白色,
“是那條魚!”
段荃吓得呼吸一滞,那纏着白布的魚竟然與其他魚撕咬起來,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鱗片,在黑夜中反射着妖異的光。
此刻,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膿腫的腥味兒,說不清是血味兒還是魚腥味了。
“該死,這外來的魚竟然這麼兇,敢欺負我的魚!”
段荃這麼想着,氣不打一出來,拿出網抄把它撈了上來。
“你這魚果真可惡!”
最後,這魚被他丢盡了另一個空池裡。
第二天白天,段荃興沖沖地跑到魚池邊,昨夜那水聲翻滾的魚池裡,其他魚已經所剩無幾,而存活下來的,或多或少的都缺少了一部分身體。
當真戰況慘烈!
他轉過身去看那個兇巴巴的外來魚,如今,它一魚一池,好不恣意。
段荃又仔細看了半天,這魚平靜的很,完全沒有昨夜那兇猛的樣子,也确實比他好生喂養的魚,還要大上一圈。
他單手托腮,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養的呢?
不過,他的魚不能白死,他要為自己枉死的魚們報仇!